第80章：故纸堆里的秘辛与风雨欲来的暗战
林悦指尖捻着那页泛黄的信纸，指腹反复摩挲着“建国吾弟亲启”几个褪色的毛笔字。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飘落的声响，阳光透过老式木窗棂，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那些模糊的字迹照得愈发清晰——这是三天前清理老宅阁楼时，从一只嵌着铜锁的红木匣子里翻出的物件，落款日期是1983年秋，寄信人署名“赵卫东”，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沉寂，苏然推门而入，肩头落着一层薄薄的尘土，手里攥着一本同样陈旧的黑色封皮笔记本：“悦悦，你要的1983年清河镇工商登记档案找到了，还有这个——从县档案馆复印的老报纸，你看看第三版。”
林悦放下信纸，接过报纸。泛黄的纸页脆得一碰就掉渣，第三版角落的“寻人启事”格外扎眼：“寻林建国，男，32岁，清河镇林家村人，身高1米75，穿蓝色中山装，于1983年10月5日赴南方进货后失联，知情者请联系清河镇派出所，必有重谢。”启事下方的联系人，正是原主的母亲李秀兰。
“我比对过档案，1983年清河镇登记在册的个体工商户里，只有你父亲林建国经营杂货铺，而且他当年确实申请过赴广州进货的证明。”苏然将笔记本递过去，“这是派出所老民警王叔的工作笔记，里面记载了当年的调查情况——你父亲失踪后，有人举报他‘卷款跑路’，举报人是当时的村支书林大牛。”
林悦的指尖猛地一颤，钢笔在信纸上划出一道墨痕。林大牛这个名字，她刻骨铭心——当年原主被家人苛待、被村民嚼舌根时，带头煽风点火的就是林大牛，而他的儿子林强，如今在镇上开了家大型超市，去年还借着“扶持乡村企业”的名义，想低价收购她的食品加工厂，被她严词拒绝。
“王叔的笔记里还写了件事。”苏然的声音沉了下来，“1983年9月，也就是你父亲失踪前一个月，林大牛从镇信用社贷了五百块钱，担保人是你父亲。但信用社的记录显示，这笔钱被林大牛取走后，并没有用于他声称的‘购买农具’，而是不知去向。”
“五百块？”林悦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1983年的五百块，相当于普通工人半年的工资，我父亲一向老实本分，怎么会给林大牛做担保人？而且他一个小杂货铺店主，根本不需要贷这么多钱。”
她重新拿起那封赵卫东写的信，逐字逐句地读：“……闻兄欲赴南方进货，甚喜。此前托兄代购的‘的确良’布料，望兄务必留意，切记避开‘熟人’介绍的货源，以防有诈。另，林支书近日频频向我打听兄的进货渠道，言辞间多有试探，兄需多加提防……”
“‘熟人’介绍的货源？”林悦皱紧眉头，“赵卫东是谁？他为什么要提醒我父亲提防林大牛？”
苏然俯身看着信纸，突然指着落款处的地址：“‘清河镇农机站’，我记得王叔说过，1983年农机站有个叫赵卫东的技术员，后来因为‘作风问题’被开除，之后就离开了清河镇，再也没有消息。”
正说着，办公室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是工厂生产部主任老周打来的，声音带着慌乱：“林总，不好了！咱们准备发往上海的那批‘山珍礼盒’，在仓库里被人动了手脚！里面的木耳和香菇都被换成了劣质品，包装也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林悦的心猛地一沉。这批“山珍礼盒”是她为上海连锁超市定制的高端产品，光研发和包装就投入了二十多万，下周就要交货，要是出了问题，不仅要赔偿巨额违约金，工厂的声誉也会一落千丈。
她和苏然立刻驱车赶往仓库。刚进大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霉味，几十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被扔在地上，拆开的礼盒里，原本色泽鲜亮的木耳变成了发黑的碎渣，香菇也带着明显的霉斑。仓库管理员老张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一个破碎的包装袋，脸色惨白：“林总，昨晚我锁仓库时还好好的，今早一来就成了这样。监控拍到一个戴口罩的男人，凌晨三点从后门进来，作案后翻围墙跑了，看不清脸，但身高和体型，跟林强有点像。”
“林强？”林悦的眼神冷了下来。上次林强收购工厂被拒后，就一直怀恨在心，多次在镇上散布谣言，说她的工厂“使用劣质原料”，现在又做出这种龌龊事，分明是想毁了她的生意。
“我去查监控！”苏然立刻转身去找保安队长，林悦则蹲下身，仔细检查被破坏的礼盒。突然，她注意到礼盒底部的防伪标识——这是工厂最新设计的隐形水印，只有用紫外线灯才能看到，而知道这个标识位置的，除了核心员工，就只有上周来工厂“考察”的林强。
“老张，上周林强来仓库时，是不是看过这批礼盒？”林悦问道。
老张点点头：“是啊，他当时还拿了一盒，翻来覆去地看，问了好多关于包装和防伪的问题，我还以为他是想借鉴咱们的设计，没想到……”
林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来这事和林强脱不了干系。不过他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早就准备好了退路，没有确凿证据，他是不会承认的。”
当天下午，林悦让秘书以“洽谈合作”的名义，约林强在镇上的“老茶馆”见面。林强来得很快，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手腕上戴着名牌手表，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林总今天怎么有空约我？难道是想通了，要把工厂卖给我？”
“林老板说笑了。”林悦端起茶杯，语气平静，“我只是想问问，上周你在仓库看到的‘山珍礼盒’，觉得怎么样？我们的防伪标识，是不是很隐蔽？”
林强的脸色微微一变，端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挺好的，挺好的，你们工厂的设计确实不错。对了，听说你们的礼盒被人破坏了？真是可惜，不过做生意嘛，难免遇到这种糟心事，林总也别太放在心上。”
“可惜？”苏然放下茶杯，眼神锐利如刀，“如果我没记错，上海那家超市原本打算和你合作，后来因为你的产品质量不达标，才转而和我们合作。现在我们的礼盒出了问题，最高兴的人，恐怕就是林老板你吧？”
林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站起身：“苏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的礼盒被破坏，还赖到我头上了？我林强在镇上做生意这么多年，靠的是诚信，不是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诚信？”林悦冷笑一声，将那封赵卫东的信和王叔的笔记推到他面前，“1983年，你父亲林大牛逼我父亲做担保人，贷了五百块钱，之后我父亲就离奇失踪，你敢说这事和你们家没关系？还有，当年我父亲的杂货铺突然关门，房子被你们家占了，这笔账，咱们是不是也该算一算了？”
林强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眼神躲闪：“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怎么会知道？我父亲已经去世十几年了，你别拿这些陈年旧事来冤枉我！”
“冤枉你？”林悦站起身，步步紧逼，“我已经查到，1983年你父亲贷的那五百块钱，根本没用于购买农具，而是给了一个叫赵卫东的人。而赵卫东在我父亲失踪后，就突然离开了清河镇，你敢说这只是巧合？”
林强的脸色惨白如纸，抓起包就要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苏然皱着眉说：“他肯定知道当年的真相，而且这次礼盒被破坏，十有八九是他干的。我们得尽快找到赵卫东，只有他能揭开当年的谜团。”
接下来的三天，林悦和苏然四处打听赵卫东的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清河镇老农机站退休职工李爷爷的帮助下，他们终于查到，赵卫东离开清河镇后，去了邻县的国营农场，如今退休在家，住在农场家属院。
两人立刻驱车前往邻县。赵卫东的家是一间简陋的平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张旧照片，正是赵卫东。
“你们是……”赵卫东看到他们，眼神里满是疑惑。
林悦拿出父亲的照片，声音有些哽咽：“赵叔叔，我是林建国的女儿林悦。我想向您打听1983年的事，我父亲当年为什么会失踪？”
赵卫东看到照片，身体猛地一颤，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建国……他是个好人啊，可惜了……”
原来，1983年，改革开放初期，很多商品还是计划供应，林大牛看中了“倒卖紧俏商品”的商机，想让林建国利用进货渠道，帮他走私一批“的确良”布料。林建国知道这是违法行为，坚决拒绝，林大牛就以“帮忙担保贷款”为借口，逼着他写下了担保书，还威胁说如果不合作，就举报他“投机倒把”。
“我当时在农机站工作，知道林大牛的为人，就偷偷给建国写了封信，提醒他提防。”赵卫东的声音有些颤抖，“没想到，建国还是出事了。1983年10月，他去南方进货，林大牛偷偷跟了过去，想逼着他接下那批走私布料。两人在码头争执起来，建国不肯妥协，林大牛就推了他一把，建国没站稳，掉进了江里……”
“掉进江里？”林悦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父亲会游泳，怎么会……”
“江里有暗流，而且林大牛还喊了几个混混，扔了石头下去……”赵卫东抹了把眼泪，“我后来知道了这事，想去举报，可林大牛威胁我，说要是我敢说出去，就把我‘挪用公款’的事捅出去——其实那笔钱是他逼我拿的，用来打点那些混混。我害怕了，就辞了工作，躲到了这里。这些年，我一直良心不安，总想着能为建国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苏然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工厂秘书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苏总，不好了！林强带着一群人闯进工厂，说咱们欠他的钱，要搬东西抵债！还说……还说林总要是不出来见他，就砸了生产线！”
林悦和苏然脸色大变，立刻起身往回赶。等他们回到工厂，只见大门被一群流里流气的男人堵住，林强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得意洋洋地喊道：“大家快来看啊！这是1983年林建国欠我父亲的借条，连本带利一共五万块！现在林建国跑了，这笔账就该他女儿林悦来还！今天要是不还钱，我就把这里的东西全部搬走！”
周围围了很多村民和工人，议论纷纷。林悦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去喊道：“林强，你别在这里颠倒黑白！这张借条是假的，是你父亲逼着我父亲写的！当年你父亲害死我父亲，占了我家的房子，现在还想来抢我的工厂，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假的？”林强冷笑一声，“谁能证明是假的？当年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你说假的就是假的？我告诉你林悦，今天这钱你必须还，要么就把工厂卖给我，不然我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男人就要往车间里冲。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几辆警车停在工厂门口，派出所所长带着民警走了下来：“林强，有人举报你涉嫌伪造证据、敲诈勒索、破坏他人财物，跟我们走一趟！”
林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还想挣扎：“我没有！是他们冤枉我！”
“冤枉你？”所长拿出一份录音笔，“赵卫东已经向我们举报了1983年林大牛杀害林建国的经过，还有你破坏工厂礼盒、伪造借条的证据，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林强瘫倒在地，被民警戴上手铐带走了。周围的村民恍然大悟，纷纷指责林强父子的恶行。林悦看着被带走的林强，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苏然轻轻抱住她：“好了，都过去了，坏人得到了惩罚，你父亲的冤屈也洗清了。”
当天晚上，林悦和苏然去了清河镇的公墓，找到了林建国的衣冠冢。林悦把赵卫东的证词和林强被抓的消息告诉了父亲，将那封保存了四十年的信放在墓碑前：“爸，对不起，让你蒙冤了这么多年。现在真相大白了，坏人都受到了惩罚，你可以安息了。”
苏然站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你父亲看到你现在的成就，看到你为他讨回了公道，一定会为你骄傲的。接下来，咱们把工厂的事处理好，然后去上海拓展市场，我相信，咱们的事业一定会越来越好。”
林悦点了点头，抬头望向夜空。星星在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烁，仿佛父亲的眼睛，温柔而坚定。她知道，过去的伤痛或许无法完全磨灭，但未来的路还很长，有苏然的陪伴，有工厂兄弟们的支持，她一定能带着父亲的期望，在这个充满机遇的时代里，闯出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而此刻的清河镇，夜色渐浓，工厂的灯光依旧明亮，机器的轰鸣声在夜空中回荡，像是一首永不停止的奋斗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