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政府常务会议室的门推开时，周正手里捏着半张写满批注的会议纪要。上午的会开了三个小时，市发改委主任李伟、市财政局局长王浩、市住建局局长赵刚围着开发区基础设施建设的议题坐了半上午，桌上的青瓷茶杯换了两回水，杯底积着浅褐色的茶渍。
李伟把打印好的资金缺口表推到桌心，纸页边缘被手指磨得发毛。“开发区三号路和污水处理厂的前期投入超了预算百分之十五，主要是地下管网改造时遇到岩层，施工成本涨了。”他说话时指尖敲着表格里的数字，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按原定计划，下个月的工程款就接不上了。”
王浩坐在李伟旁边，手指在笔记本上画着横线。“财政这边能调配的资金有限，这个月刚给教育系统拨了秋季开学的补助，还要留一部分应对突发情况。”他抬头看周正，“如果从其他项目里调剂，得压缩市政维护的预算，可能会影响老城区的路灯和下水道维修。”
赵刚手里转着笔，笔杆在指间打了个圈。“住建局这边能加快施工进度，把后期的绿化和道路标线提前做，省下一部分人工成本。但岩层处理的费用省不了，施工队已经加了三班倒，再压工期容易出安全问题。”
周正把会议纪要放在桌上，指尖顺着批注的线条划过去。“资金问题分两步走。”他声音不高，会议室里的说话声立刻停了，“王浩，你明天和国有资产运营公司对接，用开发区的土地使用权做质押，申请专项贷款，利息控制在基准利率以内。李伟，你牵头做一份补充预算报告，后天报给市委常委会，说明超支的原因和后续的资金使用计划。”
他看向赵刚，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施工安全不能松，岩层处理该花的钱要花，但要派专人盯着施工队，避免材料浪费。下周我去开发区现场看，你提前准备好进度表和质量检测报告。”
三个人都点头，把周正的话记在笔记本上。会议散场时，李伟走在最后，又回头问了句补充预算报告的细节，周正站在门口，把重点又强调了一遍，才看着他们走出会议室。
秘书陈明抱着一摞文件过来，文件夹上贴着不同颜色的标签。“周市长，这是临江路改造的审批件，住建局刚送过来的，还有市供电局的请示，想在开发区建两座变电站，需要您签字确认。”他把文件放在周正手里，又递过手机，“秦少校上午打了个电话，说她今天下午到江州，晚上会去您的住处。”
周正接过文件，翻到临江路改造的审批件，目光停在拆迁补偿标准那一页。“临江路的拆迁补偿，和老城区的标准是不是一致？”他抬头问陈明，“上次老城区拆迁时，有居民反映补偿标准低，这次不能再出问题。”
陈明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便签纸。“我已经让住建局核对过，和老城区的标准一样，还加了临时安置补助。秦少校说她这次来江州是执行演习协调任务，大概待三天，明天要去军分区开会。”
周正把审批件里的问题圈出来，让陈明联系赵刚核实。“告诉秦筝，我晚上六点左右能回去，让她别等我吃饭，先自己找点吃的。”他把文件递给陈明，“供电局的请示我晚上看完，明天早上给你。”
下午四点多，周正处理完文件，起身收拾桌上的东西。陈明进来帮他拿公文包，又提醒他晚上有个临时的视频会议，是和省发改委对接开发区的项目申报。“省发改委的李主任会参加，时间定在七点半，您回去后用手机登录会议系统就行。”
周正点头，拿起外套往门外走。司机张师傅已经在市政府门口等着，黑色轿车停在树荫下。上车后，周正掏出手机，给秦筝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大概六点十分到住处，让她注意安全。消息发出去没两分钟，秦筝回了个“好”，后面跟了个简单的笑脸表情。
车子穿过 downtown 的街道，下午五点的交通有些堵，张师傅放慢车速，避开路口的车流。周正看着窗外，路边的梧桐树叶子已经黄了，风一吹，有叶子飘落在车窗上。他想起上个月去开发区调研时，路边的施工围挡上画着未来产业园的效果图，现在三号路的施工已经到了关键阶段，资金问题解决了，进度就能提上来。
六点十分，车子停在住处楼下。周正下车时，看见秦筝站在单元门口，穿着军绿色的外套，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他走过去，秦筝把布袋子递给他，里面装着刚买的水果和蔬菜。“下午去附近的超市转了转，买了点西红柿和鸡蛋，还有你爱吃的苹果。”
两人一起上楼，开门后秦筝先去厨房收拾东西。周正换了鞋，把公文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然后走进厨房，帮秦筝洗西红柿。“今天上午的会开得怎么样？开发区的资金问题解决了吗？”秦筝一边打鸡蛋，一边问。
周正把洗好的西红柿放在案板上，用刀切成块。“解决了，让财政局和国有资产运营公司对接贷款，后天把补充预算报告报给市委常委会。下周我去开发区现场看看，顺便检查一下施工安全。”他顿了顿，又说，“晚上七点半有个视频会议，和省发改委对接项目申报，可能要开一个小时。”
秦筝把鸡蛋倒进锅里，油溅起来，她往后退了半步，然后用铲子翻炒。“没事，你先忙工作，我把饭做好，等你开完会再吃。”她回头看了周正一眼，“这次来江州待三天，明天去军分区开会，协调演习的场地和物资，后天下午回部队。”
周正点点头，走到客厅，打开手机登录会议系统。七点半，视频会议准时开始，省发改委的李主任出现在屏幕里，旁边坐着两个科员。周正把开发区的项目申报材料摊在桌上，逐条和李主任核对，遇到不清楚的地方，就让陈明在旁边记录，会后再补充。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十五分钟，结束时已经八点四十五分。周正关掉手机，走进厨房，秦筝刚好把最后一盘青椒肉丝端上桌。桌上摆着两菜一汤，西红柿炒鸡蛋、青椒肉丝，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碗筷已经摆好了。
两人坐下吃饭，秦筝给周正盛了碗汤。“今天开会累不累？我看你在视频里一直皱着眉。”她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放在周正碗里，“省发改委那边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周正喝了口汤，汤里的紫菜很鲜。“还好，主要是核对项目的申报材料，省发改委要求我们把开发区的产业规划再细化一下，下周之前报过去。”他夹了块西红柿，“你明天去军分区开会，要不要我让司机送你过去？军分区离这边有点远，打车不太方便。”
秦筝摇头，把鸡蛋夹到嘴里。“不用，军分区有车来接我，明天早上八点在楼下等。”她放下筷子，看着周正，“你最近工作别太累了，上次视频时听你说经常加班，要注意身体。”
周正点头，又盛了碗饭。“知道了，等开发区的项目稳定下来，就能轻松点。”他抬头看秦筝，“你这次回去后，部队的任务多不多？要不要经常出差？”
“还好，接下来两个月主要是在基地训练，出差应该不多。”秦筝拿起苹果，用清水洗了洗，递给周正，“下个月我生日，到时候你能不能回来？”
周正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很甜。“应该可以，我提前把工作安排好，争取回去陪你过生日。”他把苹果放在桌上，“到时候我们去外面吃顿饭，再看场电影。”
秦筝笑了笑，拿起碗去厨房洗碗。周正跟过去，帮她擦碗，两人一起把厨房收拾干净。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秦筝靠在周正肩上，看着窗外的夜景。楼下的路灯亮着，偶尔有汽车开过，灯光在窗户上划过一道影子。
“江州的夜景比基地好看。”秦筝轻声说，手指在周正的胳膊上轻轻划着，“等以后有空了，我们来江州好好玩几天，去江边看看。”
周正把胳膊搭在秦筝肩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等开发区的项目结束，我带你去江边的湿地公园，听说那里的秋天很漂亮。”他低头，闻到秦筝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明天开会别太紧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秦筝点头，往周正怀里靠了靠。“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开发区。”她抬头看周正，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晚安。”
周正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晚安。”
两人起身，一起走进卧室。周正把明天要带的文件整理好，放在公文包里，秦筝铺好床，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关灯后，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两人躺在床上，秦筝的手放在周正的手上，手指扣在一起。
“下周我送你去车站。”周正轻声说，手指轻轻捏了捏秦筝的手。
“好。”秦筝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困意，“你别起太早，送完我再去上班就行。”
周正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想着明天要去开发区的事，还要和赵刚对接临江路拆迁的问题，后天要报补充预算报告给市委常委会，事情很多，但身边有秦筝在，心里就觉得踏实。
秦筝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应该是睡着了。周正睁开眼，看着她的侧脸，在微弱的灯光下，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他轻轻把她往怀里拉了拉，然后闭上眼睛，也慢慢睡着了。窗外的路灯还亮着，照在窗帘上，留下一道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