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土色的沙漠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时，鹿深时跟着他们往观察点的方向走。
今天去的西部观察点比预想中远了两公里。两人走了快三个小时才往回返，脚步都有些疲惫。
鹿妈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没人抱怨。毕竟今天记录的普氏野马活动数据，比前两天加起来还多，光是成年野马的数量就比上次普查时多了三只，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小的收获。
鹿爸走在前面开路，时不时拨开挡路的灌木丛，手一直搭在背包侧袋上，那里装着防身用的强光手电和防狼喷雾。
出发前，他特意检查过这两样东西，沙漠里的夜晚不安全，尤其是最近食草动物北迁，食肉动物更容易出现。
他回头看了鹿深时一眼，笑着跟鹿妈说：“这小白马还真执着，跟着我们走了这么久，连口气都没喘，比咱们俩还能扛。”
鹿妈也笑了，擦了擦额头的汗：“确实聪明，比其他野马胆子大，也不怕人，说不定是以前跟人类接触过。”
鹿深时没在意两人的话，耳朵一直绷得紧紧的，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沙漠里的风渐渐凉了下来，带着一股陌生的腥气。那是属于食肉动物的味道，带着几分戾气，让他本能地警惕起来。他放慢脚步，鼻子轻轻嗅着空气中的气味，试图判断危险的来源和距离。
“今晚回去煮点热汤，你今天走了不少路，得补补。”鹿爸一边走，一边回头跟鹿妈说，语气里满是心疼。
鹿妈点点头，刚想说话，鹿爸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把她往身后拉，压低声音说：“别动，有狼群！”
鹿妈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刚站稳就看见右侧的灌木丛里窜出五只狼。个个瘦得肋骨都清晰地凸了出来，身上的毛杂乱不堪，显然是饿了很久。
这些狼找不到猎物，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人类身上。领头的狼体型最大，盯着他们的眼睛泛着绿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看起来格外凶狠。
“别慌！”鹿爸迅速从背包侧袋里掏出强光手电和防狼喷雾，把喷雾塞到鹿妈手里。
“你拿着这个，要是狼扑过来就往它眼睛里喷，千万别怕！”他按下手电开关。
刺眼的白光直射狼群，几只狼被强光晃得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没有退走。饥饿早已压过了对光亮的恐惧，它们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一马，像是在打量猎物。
鹿深时往前踏了一步，挡在两人的侧前方，鬃毛因为愤怒而竖了起来，嘴里发出低沉的嘶鸣。
以他的力量，对付五只狼本不算难。可这些狼饿到了极致，根本不怕死。反而比平时更难缠，一旦发起攻击，就会像疯了一样扑上来。
他紧盯着领头的狼，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蹄子在地上轻轻刨着，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
“你疯了？”闻钟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翅膀慌乱地扇动着，“它们都饿疯了，跟不要命似的，你一个打不过五只！我来帮你！”
他说着就要往前冲。可翅膀刚扇动了两下，就突然僵住了。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捆住了他的身体，连动一下都费劲，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闻钟慌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限制住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狼群越来越近，心里急得像火烧，却什么都做不了。
领头的狼见鹿深时敢挡路，彻底被激怒了。猛地扑了上来，目标直指鹿爸。
在他看来，这个拿着“强光武器”的人类是最大的威胁，只要解决了他，剩下的人就好对付了。
鹿爸早有准备，侧身躲开狼的攻击，同时按下防狼喷雾的开关，辛辣的雾气直喷狼的眼睛。
那狼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眼泪和口水混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狼狈。
剩下的四只狼见领头的受伤，非但没退，反而更凶了。他们迅速分散开来，两只扑向鹿深时，另外两只则绕到鹿妈身后，想从侧面偷袭。
鹿妈握紧手里的防狼喷雾，见一只狼扑过来，立刻对准他的脸喷过去，可那只狼躲得快，只是被雾气呛得咳嗽了几声，依旧冲了过来。
鹿深时眼疾手快，不等扑向自己的狼靠近，就猛地冲过去，用身体狠狠撞开那只冲向鹿妈的狼。
那狼被撞得踉跄了几步，刚想站稳，鹿深时又回头一口咬住他的耳朵，狠狠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只狼趁机扑到他的侧腹，爪子抓出几道浅浅的血痕，鹿深时忍着疼，抬起后蹄狠狠踹向那只狼的肚子，把他踹飞出去。
鹿爸也没闲着，用手电的金属外壳狠狠砸向扑过来的狼的脑袋，一下、两下……
那狼被砸得头晕目眩，哀嚎着后退。两人一马配合着，虽然狼狈，却暂时挡住了狼群的攻击。
几分钟后，狼群终于撑不住了，尤其是看到领头的狼还在地上打滚，剩下的狼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鹿爸松了口气，刚想回头问鹿妈有没有事。就看见她捂着肚子，脸色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差点倒下去。
“荞荞！”鹿爸赶紧跑过去扶住她，声音都慌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还是被吓到了？”
鹿妈靠在他怀里，眉头紧紧皱着，声音带着哭腔：“肚子……我的肚子突然好疼……可能是刚才动作太大，加上这几天没休息好，有点撑不住了……”
她只觉得是连续两天的奔波累到了，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肚子里的疼痛更严重。
鹿深时听到鹿妈的话，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她。他太熟悉这个场景了。前世妈妈怀妹妹的时候，也是这样在一次劳累后突然腹痛，后来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怀孕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鹿妈不是累到了，是怀了孩子，是他的妹妹！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又惊又喜，还有些心疼。
妈妈怀着孕，却还要来这里奔波。他却只能以一匹野马的身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能走吗？我们赶紧回观察点，我打电话叫急救！”鹿爸急得团团转，小心翼翼地扶着鹿妈站起来，生怕碰疼了她。
鹿妈咬着牙点点头，靠在鹿爸怀里，慢慢往前挪步。鹿爸半扶半抱着她，快步往观察点的方向跑，脚步又快又稳，尽量不让她颠簸。
鹿深时跟在他们身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生怕狼群再追上来。他的后腿被狼咬了一口。虽然没伤到骨头，却也渗着血，侧腹的血痕也火辣辣地疼，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
只要鹿爸鹿妈没事，只要那个还没出生的妹妹没事，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闻钟终于能动了，他飞到鹿深时的耳边，轻轻蹭着他的鬃毛，声音里满是慌意：“你没事吧？后腿还在流血，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处理一下？还好没伤到骨头，不然你连路都走不了。”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吐槽，“刚才那破限制真是要了命，我明明想帮你，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你挨打。”
鹿深时没理他，只是加快脚步，跟上鹿爸的速度。闻钟也不介意，继续跟在他旁边，一会儿提醒他“前面有石头，小心点。”
一会儿又帮他留意身后的动静，生怕有其他危险出现。鹿深时没心思细关心其他的了，满脑子都是鹿妈的情况。一定要快点到观察点，一定要让她平安无事。
大概跑了二十多分钟，远处终于出现了观察点的影子。鹿爸扶着鹿妈冲进帐篷，第一时间摸出放在桌子上的卫星电话。
手抖着拨通了急救电话：“喂！是急救中心吗？我们在卡拉麦里草原的普式野马观察点，我妻子突然腹痛，还有一匹野马受了伤，麻烦你们尽快派车过来！地址我稍后发给你们，一定要快点！”
挂了电话，鹿爸赶紧去翻医疗箱，想先给鹿妈做简单的腹部按摩，缓解她的疼痛。
他回头看了眼站在帐篷门口的鹿深时，对着他说：“小白马，你也进来吧，外面风大，等下急救车来了，跟我们一起去医院，你的伤也得好好处理下，别感染了。”
鹿深时点点头，慢慢走进帐篷。帐篷里的灯光很亮，鹿妈靠在角落的睡袋上，脸色比刚才好了些。
鹿爸正蹲在她身边，轻轻帮她揉着肚子，嘴里还在小声安慰：“别担心，急救车很快就来了，到了医院检查一下就没事了。”
鹿深时看着他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渗血的后腿，心里松了口气。只要能把鹿妈安全送到医院，只要妹妹能平安出生，就够了。
闻钟落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帐篷里的灯光，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会没事的，你妈妈和妹妹都会没事的。”
鹿深时没说话。他知道，等急救车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