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里，裴谨言那温文尔雅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凝固。
他身后的高云，更是差点一个踉跄。
就连四周墙壁上流淌的蓝色数据流，似乎都因此卡顿了零点零一秒。
苏青瑶缓缓地，松开了萧驰的手。然后，她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世界。
以及，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
大家在讨论关乎世界存亡、个人生死的严肃问题！你为什么能一本正经地问出食堂要不要钱这种话啊！
“噗嗤。”
出乎意料的，裴谨言先是愣了半秒，随即竟是轻笑出声。
他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那眼神里，混杂着无奈、好笑，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欣赏。
“萧驰同学，你的思维，总是能跳跃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重新戴上眼镜，看着萧驰，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的级别，在‘龙盾’内部是最高序列。所以，食堂不仅不要钱。”
他顿了顿，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如果你想，我们甚至可以为你单独建一个米其林三星标准的私人厨房。”
萧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感情好！”他一拍大腿，虚弱的脸上都泛起了红光，“菜单我能自己定吗？佛跳墙，澳洲大龙虾，八二年的拉菲……不是，可乐，先给我来一箱！”
苏青瑶彻底没眼看了。
她默默地走到墙角，开始怀疑人生。
“当然可以。”裴谨言含笑点头，但随即，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目光变得深邃而郑重。
“不过，萧驰同学，你将得到的一切，权限、资源、保护，甚至是米其林大厨……”
“这一切，都需要用另一样东西来交换。”
萧驰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他知道，正题来了。
“责任。”
裴谨言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守护这个国家，守护千千万万像你父母，像苏同学家人那样的普通人，让他们能继续生活在那个‘美丽泡影’中的责任。”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光幕前，上面依旧残留着萧驰那些堪称恐怖的身体数据。
“在回答我之前，我希望你先看一样东西。”
裴谨言对着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
片刻后，医疗室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高云推着一个半米多高的，由特殊黑色金属打造的密封箱走了进来。
箱子表面刻满了看不懂的符文，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气。
“这是我们三个月前，在西域‘昆仑墟’的一次‘甲级事件’残骸中，找到的东西。”
裴谨言的表情无比凝重。
“我们动用了所有最高科技手段，都无法解析它的成分和构造。所有靠近它的精密仪器，都会在瞬间烧毁。”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
“更可怕的是，任何试图用手直接接触它的调查员，都会在瞬间陷入深度昏迷。至今，我们已经有三位顶尖的科研人员，还躺在维生舱里，醒不过来。”
苏青瑶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高云打开了密封箱的顶盖，露出了里面那件物品。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看起来像是某种罗盘的碎片，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古朴的青铜色。
碎片表面，刻着一道极其复杂的，如同鬼画符般的血色纹路。
明明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是一个择人而噬的黑洞。
“根据那三位昏迷者的脑电波显示，他们的梦境，永远停留在一个画面。”裴谨言看着那块碎片，眼神里满是忌惮。
“一个尸山血海，万仙陨落的，上古战场。”
萧驰躺在医疗平台上，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块碎片，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再次睁开。
瞳孔深处，两簇金色的火焰，轰然燃烧！
火眼金睛，开！
嗡——！
整个世界，在他的视野中，被瞬间分解、重构！
那块青铜碎片，不再是死物。
它的内部，是一个由无尽怨气和杀伐之气构成的血色漩涡。
漩涡之中，无数残破的仙神虚影在哀嚎，在厮杀。有手持宝塔的天王，有三头六臂的神将，他们的身影在漩涡中被撕碎，又重组，永无止境地重复着临死前的绝望。
而在那漩涡的最中心，在无尽的尸骸之上，一个模糊的，却又霸道绝伦的古字，正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
那是一个萧驰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杀戮与终结意味的，上古篆文。
“呼……”
萧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关闭了火眼金睛。
仅仅是窥探了十几秒，他就感觉自己的精神力被大量消耗，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东西，比锁龙井的怨龙，要恐怖一百倍！
【洪荒神魔养老院】
群里，因为萧驰的“食堂提问”，刚刚还在插科打诨的众仙，瞬间安静了下来。
齐天大圣：“【猴子惊恐.gif】俺老孙……感觉到了……让俺老孙汗毛倒竖的杀气！这玩意儿是什么鬼东西？”
财神爷：“【股市熔断.jpg】撤！快撤！小友，离那东西远一点！这玩意儿沾上一点，倾家荡产都是小事！要神魂俱灭的啊！”
无头战神刑天：“……好强的……杀意。”
连一向只知道“战”的刑天，都说出了“好强”两个字，可见这东西的恐怖。
萧驰没有理会群里的骚动。
他用尽自己所有的记忆和神识，在聊天框里，艰难地，一笔一划地，将刚刚在漩涡中心看到的那个上古篆文，描摹了出来。
然后，他发出了成为“核心顾问”后的第一条@全体成员的消息。
萧驰：“@全体成员，哪位大佬，认识这个字？”
当那个血色古字，出现在聊天群里的那一刻。
整个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所有的发言，所有的表情包，瞬间消失。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神仙的喉咙。
三秒后。
一向胆小爱哭的月下老人，发出了一个字。
月下老人：“……逃。”
紧接着，是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快跑！！！”
财神爷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疯狂地刷着【资产清零】的表情包。
群里，一片鬼哭狼嚎。
这些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神仙，此刻的表现，就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
就在这时。
一直潜水窥屏的太上老君，终于有了动静。
他没有发图片，而是用他那万年不变的，大道至简的账号，发出了两个字。
太上老君：“诛仙。”
诛。
仙。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两柄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力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神仙的心头！
整个聊天群，彻底失声。
……
医疗室内。
裴谨言看着脸色发白，不断喘息的萧驰，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你看到了什么？”
苏青瑶紧张地握住萧驰的手，他的手心，一片冰冷。
萧驰没有立刻回答。
他不懂“诛仙”这两个字，在神仙的世界里，到底代表着何等禁忌，何等恐怖。
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聊天群里传来的，那股足以冻结神魂的，彻骨的恐惧。
他抬起头，看着裴谨言，又看了看那块仿佛潘多拉魔盒般的青铜碎片。
他一字一顿，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一切。
“我看到了……一个战场，无数神仙陨落的战场。”
“还在那碎片的中心，看到了一个字。”
裴谨言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他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萧驰的嘴唇。
萧驰缓缓地，吐出了那两个，足以让三界震动的字眼。
“诛仙。”
话音落下的瞬间。
裴谨言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他脸上那温文尔雅的表情，第一次，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骇然，与一丝……狂热的复杂神情。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受控制地，紧紧攥成了拳头。
“果然……是它。”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九幽。
“传说……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