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云州地界时，空气里渐渐多了水汽。官道两旁的稻田泛着青绿，田埂上的水车吱呀转动，偶尔有戴斗笠的农人扛着锄头走过，见了马车便笑着点头，眉眼间都是水乡特有的温润。
“快到青溪镇了。”老者掀开帘子，指着远处被雾气笼罩的镇子，“过了镇子，再走三里地就是清泉山。传说那泉水能映出人心底的执念，戾气重的人靠近，水面会结黑冰。”
苏瑶正用小银勺喂守珠灵吃胡饼碎屑，闻言好奇道：“那我们去了，泉水会是什么样？”
“去看看便知。”冷轩擦拭着铁剑，剑面映出窗外掠过的树影，“不过这镇子看着太平，倒像是藏着什么。”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在镇口停下。车夫跳下来掀开车帘，脸上带着些为难：“客官，前面路被堵了，说是镇上在办喜事，得绕着走。”
众人下车查看，果然见镇口的石桥上摆着红绸拱门，几个穿红衣的孩童正撒着花生糖果，嬉笑声闹成一片。人群里突然挤出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正踮脚往这边望——竟是之前在南山驿编竹篮的老者。
“前辈？”少年愣住了。
老者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走过来：“这么巧？我来给镇上的陈家送竹篮，他们家公子今日娶亲。”他指了指石桥那头的红绸，“说起来，陈家公子还是当年护灵卫的后人呢。”
苏瑶注意到他竹篮里的红绸花，绣得针脚细密：“您还会做这个？”
“瞎琢磨的。”老者挠挠头，“陈家夫人说，按老规矩，护灵卫后人成婚，得挂护灵卫的纹样，我就照着令牌上的槐花绣了几朵。”
正说着，石桥那头传来鞭炮声。个穿喜服的年轻公子被簇拥着走来，胸前戴着枚玉佩，上面的槐花印记与苏瑶掌心的如出一辙。他看到老者，连忙拱手：“张爷爷，您可算来了！我娘还说要去接您呢。”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臭小子，成亲了就是大人了，以后可得护住这镇子。”
年轻公子的目光落在少年一行人身上，尤其是看到守珠灵时，眼睛亮了亮：“这些是您的朋友？”
“是从南山来的贵客，要去清泉山。”老者笑着介绍，“这是林羽、苏瑶、冷轩，还有……”他看着少年怀里的小家伙，“这灵宠看着眼熟，莫不是守珠灵？”
守珠灵像是听懂了，从少年怀里探出头，对着年轻公子晃了晃尾巴，脖子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年轻公子眼睛更亮了，连忙作揖：“晚辈陈砚，见过各位。既然是张爷爷的朋友，不如先到寒舍歇歇脚，喝杯喜酒再走？”
老者看向少年：“陈家的酒是用清泉山的泉水酿的，尝尝？”
少年看了眼冷轩，对方微微点头。苏瑶已经被镇上的红绸吸引，拉着守珠灵去看孩童们撒糖，银铃项链和小家伙的铃铛声混在一起，脆生生的。
陈家的院子里摆满了酒桌，宾客们见了少年一行人，虽有些好奇，却都善意地笑着招呼。陈砚引着他们到主桌坐下，刚要倒酒，就见个端着托盘的丫鬟脚下一滑，托盘里的酒壶直往少年身上砸去。
“小心！”陈砚伸手去拦，却慢了一步。
少年下意识地侧身，怀里的守珠灵突然窜出来，用身子撞向酒壶。酒壶在空中打了个转，稳稳落在桌上，一滴没洒。丫鬟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下：“对不起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陈砚刚要说话，老者突然按住他的手，对丫鬟道：“没事，起来吧，仔细些就是。”
丫鬟感激地磕了个头，匆匆退下。苏瑶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她鞋跟上沾着泥，不像是府里的丫鬟。”
冷轩的目光落在丫鬟消失的角门，那里的红绸被风吹得晃动，露出后面一闪而过的黑衣。他不动声色地给少年使了个眼色，指尖在桌下敲了敲——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为“有情况”。
喜宴正酣时，陈砚的母亲端着酒杯过来敬酒，看到守珠灵，眼圈突然红了：“这灵宠……像极了当年护着我夫君的那只。”她抹了把泪，“当年若不是护灵卫，我们陈家早就被山匪灭门了。”
少年刚要安慰，突然听到后院传来惊叫声。众人赶到时，只见刚才那个丫鬟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两个细小的血洞，已经没了气息。旁边的水缸里，浮着片黑色的羽毛，散发着淡淡的戾气。
“是影鸦！”老者脸色一变，“是当年被护灵卫打散的邪修豢养的妖兽，专吸人精血！”
陈砚怒视着周围的宾客：“谁把这东西放进来的？！”
人群里突然有人喊：“是那个穿黑衣的！刚才在后院见过他！”
众人循声望去，角门处果然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冷轩拔腿就追，少年抱着守珠灵紧随其后，苏瑶和老者则留下保护陈家人。
黑影的速度极快，转眼就冲出镇子，往清泉山的方向跑。冷轩的铁剑带着风声劈过去，黑影却像抹烟似的散开，重组时已在三丈之外，冷笑道：“护灵卫的小崽子，还敢追？”
“你是谁？”少年按住怀里躁动的守珠灵，小家伙的金绒毛根根倒竖，显然对这黑影的气息很反感。
黑影狂笑起来，周身腾起黑雾：“等你们死了，自然会知道！”他猛地挥手，无数黑色羽毛如箭般射来，带着刺鼻的腥气。
守珠灵突然从少年怀里挣脱，周身金光大盛，羽毛撞在金光上纷纷化为灰烬。黑影见状，转身就往清泉山深处跑，很快消失在雾气里。
“追吗？”冷轩喘着气问。
少年望着雾气弥漫的山林，守珠灵正对着山里低吼，赤金色的眼瞳里满是警惕：“他在引我们去清泉山，恐怕那里有陷阱。”
远处传来苏瑶的喊声，两人回头，见她和老者、陈砚正往这边赶。陈砚手里拿着张纸条，脸色凝重：“这是在丫鬟身上发现的，说要拿守珠灵换清泉山的镇山之宝。”
少年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扭曲，带着股阴冷的气息。他抬头望向清泉山的方向，雾气越来越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雾里窥伺着他们。
守珠灵突然蹭了蹭他的手心，小爪子指向山里，像是在说“别怕”。少年握紧纸条，心里明白，这场关于清泉山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