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雪又开始下了，夙缨坐在冰崖边，金红相间的灵力在指尖凝成一朵冰晶花，又在掌心慢慢融化。景遥在她身后站了许久，看着她将融化的冰水倒在崖边的冻土上——那里曾埋着他们三年前埋下的坛酒，此刻雪地里只露出半截碎裂的陶片。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景遥开口时，靴底踩碎了冰壳，发出清脆的响声。
夙缨回头，额间朱砂痣在雪光中格外醒目。她将掌心残留的水渍拭去，忽然轻声道：“我不是神裔。”
景遥一怔。
“至少不全是。”她笑了笑，指尖在雪地上画出一个复杂的符文，那纹路与墟渊契的暗纹有七分相似，却更显温和，“我真正的血脉，来自‘镇渊者’一族。”
“镇渊者？”
“上古时看守墟渊封印的族群。”夙缨的指尖在符文中心一点，雪地忽然亮起微光，浮现出模糊的虚影——无数身着金红长袍的人围着一座深渊跪拜，为首者手中握着一柄刻满符文的权杖，杖端镶嵌的晶石，正与墟渊契的光芒遥相呼应。
“他们是最早发现墟渊并非混沌本源的人。”夙缨的声音轻得像雪花飘落，“开天辟地时，墟渊本是‘生’之力的载体，后来被戾气污染才成了混沌。镇渊者一族世代研究净化之法，却在五千年前被天道灭族。”
景遥瞳孔骤缩：“天道灭族？”
“因为我们知道太多。”夙缨低头看着雪地上的符文，“我们知道墟渊可以被净化，知道集齐九枢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唤醒它原本的‘生’性，更知道……根本不必以宿主焚魂为代价。”
她忽然抬头，眸中映着漫天飞雪：“我祖父是最后一位镇渊者，他在灭族之夜将秘法刻入血脉，让刚出生的我母亲嫁给神裔族长，借神裔的血脉遮掩镇渊者的气息。所以我既是神裔公主，也是镇渊者最后的后裔。”
这就是为什么她的灵力总能安抚墟渊契的躁动，为什么她能布下隔绝天道窥探的结界——因为镇渊者的血脉本就与墟渊同源，是天生的“净化者”。
景遥忽然想起她总在月圆之夜独自外出，想起她房里那本没有署名的古籍，书页上全是与墟渊相关的注解。原来那些看似无意的举动，都是她在践行镇渊者的使命。
“那净化之法……”
“需要九枢为引，以镇渊者的心头血为媒，再加上宿主的自愿献祭。”夙缨轻声道，“但这献祭不是焚魂，而是将宿主的部分神魂注入墟渊，引导它回归‘生’性。代价是宿主会修为尽失，寿命减损，却能保住性命。”
这才是被天道掩盖的真相。所谓“自斩焚魂”，不过是天道为了彻底抹杀墟渊与镇渊者留下的后手，编造出的绝杀之策。
雪忽然下得急了，夙缨的金红长袍上落满了雪花，却没有融化。她望着景遥，眼神里藏着释然，也藏着忐忑：“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觉得我接近你是别有用心……更怕天道察觉，连最后一点希望都夺走。”
景遥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花：“所以你布下结界，对抗神裔，都不是一时冲动。”
“是使命，也是私心。”夙缨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雪层传过来，“镇渊者的使命是净化墟渊，而我的私心，是想让你活下去。”
雪地上的符文忽然亮起，与景遥腕间的暗纹产生共鸣。那些曾被视为诅咒的暗纹，此刻竟与夙缨画出的符文渐渐重合，散发出温暖的光晕。
“净化之法需要我们一起完成。”夙缨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需要你的自愿，我的心头血，还有……集齐九枢。”
风声穿过冰崖，带来远处斩灵卫的动静。景遥看着雪地上交相辉映的光纹，忽然笑了。原来母亲说的“凡路皆心选”，从来不是让他独自摸索，而是早已有人为他铺好了路——一条需要两人并肩同行的路。
他握紧夙缨的手，腕间的暗纹与雪地上的符文同时大亮，在漫天风雪中，勾勒出一道清晰的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