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壁渗着寒意，混合着泥土和陈年霉变纸张的气味，钻入欧阳菲菲的鼻腔。她手中的火折子光芒微弱摇曳，仅仅能照亮前方几步之遥的黑暗。张一斌打头，肌肉紧绷，每一步都落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沉睡了数百年的寂静。
陈文昌紧随其后，不安地推着眼镜，口中几乎无声地念叨着可能是概率论或者辣椒酱配方的东西。罗子建殿后，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后方无尽的黑暗，手中紧握着一根临时充作武器的粗壮木棍。
他们的脚下，是白鹿洞书院地下深处、由建文帝指引而来的神秘通道。寂静，是这里唯一的主宰，浓重得几乎令人窒息，唯有四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内鼓噪。
突然，打头的张一斌猛地停下，举起拳头示意。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
“怎么了？”欧阳菲菲用气声问道，心提到了嗓子眼。
“前面……没路了。”张一斌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
火光向前延伸，照亮了一面巨大的石壁，彻底封死了前路。石壁打磨得相对平整，与周围粗糙的洞壁形成鲜明对比，显然并非天然形成。这像是一道门，一道死寂的、毫无缝隙的门。
“不可能！”陈文昌挤上前，几乎是扑到石壁上，双手急切地摸索着，“根据建文先生描述的方位和距离，秘道应该通向那个‘藏剑室’才对！误差不会超过五米！”
“除非他记错了，或者……有意误导？”罗子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建文帝的身份虽已确认，但数百年的流亡生涯，足以让任何人的话都需打上几分折扣。
欧阳菲菲没有参与讨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石壁正中的一处异样吸引。那里雕刻着一个浅浅的、极其复杂的圆盘图案，纹路深奥，似星图，又似某种古老的机械结构，中心有几个凹陷的孔洞，形态奇特，绝非寻常钥匙所能开启。更引人注目的是，圆盘中心嵌着一块材质非玉非石的晶片，在火光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光泽。
“看这里！”她低呼一声，将火折子凑近。
三人立刻围拢过来。陈文昌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这纹饰……这工艺！绝非民间所有，甚至可能超越了当时工部的普遍水平！看这云龙纹的变体，还有这勾连的星芒……”他的专业癖好瞬间被点燃，忘了恐惧。
“这就是碧云剑的机关锁？”张一斌皱眉，尝试用力推了推石壁，纹丝不动，“看起来根本没有锁孔。”
“或许，需要特殊的‘钥匙’。”欧阳菲菲沉吟道，她想起建文帝提及碧云剑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或者，不仅仅是钥匙。”
就在四人对着神秘圆盘一筹莫展之际，欧阳菲菲的目光再次被那中心晶片吸引。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着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从怀中取出那部电量已然告急的智能手机。屏幕漆黑，但她却将其背面，对准了那圆盘中心的晶片。
“菲菲，你干嘛？这时候还想自拍留念吗？”张一斌哭笑不得。
欧阳菲菲没有回答，她的心脏却莫名地加速跳动。就在手机靠近那晶片的瞬间——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那晶片似乎…似乎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光！速度之快，让她几乎以为是火折晃动造成的错觉。
但紧接着，她感到手中的手机轻微地、极其异常地震动了一下，不是来电或信息的震动，更像是一种…低沉的共鸣？屏幕竟然自动亮起一瞬，显示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快速闪烁的奇异符号，随即迅速因电量过低而再次陷入黑暗。
“咦？！”这次连陈文昌都看到了，“刚才那是什么？手机有反应？”
“这晶片…这东西…”欧阳菲菲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骇，“它好像…能和我手机产生某种反应？！建文帝说碧云剑是时空密钥，需要吸收月华能量…难道所谓的‘月华’，其实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咔嚓——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械转动声毫无征兆地从四周石壁深处响起！声音沉闷却有力，仿佛沉睡了巨人的筋骨在舒展。
“不好！”罗子建厉声警告，“触发机关了！”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破空之声骤响！数道黑影从两侧墙壁不起眼的小孔中疾射而出，直取四人！
“卧倒！”张一斌大吼一声，反应快得惊人。长期的跆拳道训练赋予了他卓越的反应神经和爆发力。他一个侧滑步，不是躲闪，而是迅捷无比地挡在欧阳菲菲身前，同时双腿连环踢出！
“啪！啪！”两声脆响，两支力道强劲的弩箭竟被他精准地用脚背扫飞，撞击在对面石壁上，溅起一串火星！动作干净利落，充满了现代格斗术的力量感，在这古老的杀局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有效。
几乎同时，罗子建也动了。他手中的木棍舞动起来，不像武术，更像是一种在野外应对野兽的本能，格挡开射向陈文昌的箭矢。陈文昌吓得脸色惨白，抱头蹲下，险些把火折子都扔了。
第一波袭击戛然而止，通道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四人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硝石和金属的味道。
“没事吧？”张一斌保持着警戒姿态，快速问道。
“没…没事…”欧阳菲菲惊魂未定，看着地上那明显淬过毒的黝黑箭镞，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这欢迎仪式可真够热情的。”罗子建啐了一口，眼神更加警惕。
“是震动！或者…是某种能量感应！”陈文昌猛地站起来，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发颤，“菲菲刚才手机靠近，可能激活了防御机制！这机关术…精妙狠辣，环环相扣！设计者算准了会有人试图强行破解或使用错误能量源！”
他的学者模式被彻底激发，也顾不得害怕了，再次扑到圆盘前，几乎是贴着石壁观察：“看这些纹路，这些凹槽！它们可能不仅是装饰，更像是…能量传导的路径！建文帝说需要三件物品共同激活，或许不是同时插入，而是…某种共鸣？或者特定的能量注入顺序？”
欧阳菲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再次举起手机，屏幕依旧漆黑。“月华…能量…太阳能…”她喃喃自语，脑中飞快地将线索拼接，“如果这晶片能对我的手机产生反应，那是不是意味着，它需要的‘月华’，其实是一种类似光能的能量？而我的手机，能模拟或者提供某种…引子？”
一个大胆的念头划过她的脑海。
“斌哥，子建，掩护我！文昌，仔细看这晶片和圆盘的变化！”她语速极快地说道，同时再次将手机背面贴向那中心晶片。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机侧面的电源键。
屏幕没有亮起——电量彻底耗尽。
然而，就在那最后的微小电流试图唤醒手机的瞬间——
嗡！
那圆盘中心的晶片，骤然亮起！不再是微光，而是稳定而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乳白色光华！光芒沿着圆盘上那些深邃的纹路迅速流淌，仿佛注入了生命的血管，瞬间将整个复杂无比的图案点亮！
璀璨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将整个死胡同照得恍如白昼！纹路交织，形成一幅美轮美奂又深奥无比的星云图谱！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陈文昌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天呐！这原理…这简直是超越时代的能量感应与转换技术！被伪装成了玄学的模样！”
“咔哒。”
一声清脆的、宛如玉磬轻鸣的机括声从石壁内部传来。紧接着，是沉重石头摩擦地面的隆隆巨响。
那道巨大的、看似毫无缝隙的石壁，从中线缓缓地、平稳地向内裂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幽深入口。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气息，混合着一种奇异的金属锈味，从门后扑面而来。
门，开了。
四人面面相觑，脸上交织着狂喜、震惊和后怕。火折子的光芒在强大的“月华”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圆盘上的光芒正在逐渐减弱，但那扇门，确是敞开了。
门后的阶梯向下延伸，没入更深的黑暗，仿佛通往未知的深渊。
张一斌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出警戒姿态，第一个迈向入口：“我打头，小心点。”
罗子建默默点头，握紧木棍紧随其后。
陈文昌激动又忐忑，看向欧阳菲菲：“菲菲，你这手机…简直是神器！”
欧阳菲菲看着手中再次变回冰冷砖块的手机，心情复杂难言。这来自现代的物品，在这古代秘洞中，竟成了真正的“月光之钥”。碧云剑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奇异。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正在逐渐黯淡的圆盘，正准备跟上同伴——
就在光芒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借着眼角余光，她似乎瞥见门洞内侧的石壁上，似乎刻着几行小字！字体古拙，并非汉字，更像是一种奇怪的符号系统，但其中一两个符号的结构，竟让她感到一丝眼熟…非常模糊的眼熟，仿佛在某个科普读物或者网络帖子里惊鸿一瞥过…
那是什么？
她下意识地想凑近去看清。
突然！
“唔！”
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闷哼从刚刚进入门内的张一斌那里传来！紧接着是身体倒地的沉重声响！
“斌哥？！”欧阳菲菲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门内一片死寂。刚刚下去的罗子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光芒彻底熄灭。只有她手中那微弱的火折子，在无边黑暗中徒劳地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吞噬。
阶梯之下，发生了什么？
那门后，除了他们追寻的碧云剑，还有什么在等待着？
欧阳菲菲僵在原地，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