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后园,与宋朝廷的凝重截然不同。窗棂上悬着素色纱幔,被午后微风拂得轻轻晃动,案上燃着清雅的茉莉香,四方八仙桌摆得端正,青石板地面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隔绝了脚步声,只听得清脆的骨牌碰撞声此起彼伏,为了减少等宋使无聊,范正鸿顺手弄出了麻将,后院三人一玩不可收拾,今日又拉着范正鸿打牌。
范正鸿身着月白锦袍,腰间只系着一块素面玉佩,褪去了朝堂上的肃杀,眉宇间多了几分闲适。他左手轻捏一枚红中,目光扫过桌面,嘴角噙着浅淡笑意。对面坐着的赵持盈,一身湖蓝色绣折枝莲的襦裙,鬓边簪着一支珍珠步摇,正低头理着牌面,指尖纤细白皙,动作温婉利落。
“夫君这把牌面看着不赖,莫不是又要杠上开花?”赵持盈抬眸一笑,眼波流转间尽是温婉,出牌时轻轻将一张东风放在桌心,“我先打个风,给夫君腾腾路子。”
范正鸿尚未接话,身旁的完颜兀鲁已是一声爽朗笑:“姐姐就是心善,哪像某些人,专盯着别人的好牌打!”她身着骑射常穿的短褐劲装,墨发高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手里“啪”地甩出一张九条,力道颇足,骨牌撞在桌面上发出清脆声响,“夫君赢好几把了,现在我可不管什么情面,谁挡我胡牌,我就拆谁的牌!”
坐在她对面的李师师,穿一身藕荷色软缎长裙,外罩薄纱披肩,眉眼温婉如春水,正轻轻拢了拢耳边碎发,柔声道:“兀鲁姐姐莫急,打牌讲究个缘分,急不来的。”
说着,她指尖拈起一张白板,缓缓打出:“我这牌杂乱得很,就盼着能凑个平和便好。”她声音轻柔,连出牌的动作都带着几分雅致,与完颜兀鲁形成鲜明对比。
范正鸿看着三人各有风姿的模样,心中暖意融融。自燕云立足,他终日忙于军政,难得有这般清闲时光。他将手中红中拍下,笑道:“既然持盈让了风,那我便不客气了。”说着伸手去摸牌,指尖刚触到牌面,便听得门外传来侍从的轻声禀报:“王爷,汴梁使臣李纲大人已到府外,赵大人、闻大人他们已在正厅等候。”
牌桌旁的气氛瞬间一顿。赵持盈手中的牌停在半空,眉宇间掠过一丝担忧,却还是温声道:“既是朝廷使臣,王爷当以正事为重。这牌局先散了,我让人给王爷备些茶水点心,垫垫肚子再去见客。”
完颜兀鲁眉头一皱,将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推,语气带着几分不悦:“又是宋廷的人!当年背刺之仇还没算清,如今想来求援?我看这使臣没安什么好心!”她站起身,腰间的佩剑随着动作轻响,显然是动了火气。
李师师也放下牌,柔声劝道:“王爷,使臣来意不明,见客时需多留个心眼。无论如何,燕云的安危与将士们的性命,才是头等大事。”
范正鸿脸上的闲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沉静。他将桌上的牌轻轻收拢,对三人道:“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目光扫过赵持盈的担忧、完颜兀鲁的怒容、李师师的关切,心中微动,又道:“等处理完此事,咱们再把这局牌打完,我输了给你们每人赔一件新首饰。”
暖阁里的茉莉香还没散,完颜兀鲁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既然王爷去忙正事,咱们三人打牌多没意思!不如把那位辽公主请过来凑数?”
赵持盈略一思忖,颔首道:“答里孛公主被俘来燕云多日,终日闷在别院,想必也闷得慌。请她过来坐坐,也好缓和些气氛。”李师师亦柔声附和:“公主出身尊贵,只是时运不济,咱们待她和善些,也显燕云气度。”
不多时,侍从便引着答里孛前来。她身着一袭素雅的辽式锦裙,褪去了往日的公主仪仗,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却难掩精致容颜。见了三人,她依着汉家礼仪浅浅一福,语气平静无波:“三位夫人相召,不知有何见教?”
“公主不必多礼,”赵持盈起身相迎,笑着让座,“只是牌局缺人,想请公主一同消遣,也好解解闷。”完颜兀鲁已将牌重新摆好,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快来快来!打牌而已,输赢不打紧,不计钱,图个热闹!”
答里孛略一迟疑,见三人并无恶意,便在李师师身旁坐下。她未见过下人玩类似的牌戏,却略一指点便懂了规矩。起初她还略显拘谨,出牌小心翼翼,可几轮下来,渐渐放开了手脚,四人越玩越开心,不管前厅的事了。
燕王府暖阁内,檀香依旧,只是气氛比往日凝重了几分。范正鸿端坐主位,换上玄色金蟒袍,腰间佩刀未卸,眼神沉静地望着阶下两人——为首者身着绯色官袍,面容清癯,目光坚毅,正是朝廷派来的求援使臣李纲;身后跟着两名禁军护卫,神色戒备地扫视着屋内。
闻焕章、赵鼎等人分坐两侧,孙安则立于屏风旁,捋着胡须,眼神锐利如刀。暖阁外,铁甲摩擦的声响隐约传来,秦明、花荣、卞祥三位将领身着戎装,手持兵刃,恰好从廊下走过,故意加重了脚步声,钢刀与铠甲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
“范王爷,”李纲躬身行礼,语气不卑不亢,“如今两淮告急,王庆楚军主力压境,曹荣将军虽奋力抵抗,却已是强弩之末。汴梁震动,百姓惶惶,还请王爷以天下苍生为重,出兵驰援两淮,共破反贼!”
范正鸿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并未立刻回应,只是目光淡淡扫过李纲:“李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只是燕云铁骑,向来只守自家疆土,朝廷与我燕云,早已因灭辽时马上毕其功于一役时背刺之事撕破脸皮,又派曹荣来攻我,如今又何来‘共破反贼’之说?”
话音刚落,秦明大步流星走入暖阁,手中狼牙棒“咚”的一声砸在地面,青砖碎裂,尘土飞扬。他虎目圆睁,怒视李纲:“你这使臣好不识趣!当年我家王爷率燕云铁骑浴血破辽,你们宋廷背后捅刀,抢夺战功不说,还克扣粮草、封锁客坊,如今有难才想起求援?!”
花荣紧随其后,宝雕弓挽开如满月,箭矢直指李纲心口,语气冰冷:“李大人,我家王爷念你是忠臣,才让你安稳站在这里。若再敢用‘朝廷’二字施压,这一箭,便让你葬身燕云!”
卞祥也上前一步,双手按在腰间双斧上,斧刃寒光闪烁:“要么拿出足够的诚意,要么滚回汴梁!想让燕云将士白白流血,门都没有!”
三位猛将虎视眈眈,杀气腾腾,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李纲身后的护卫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拔出佩刀,却被李纲抬手制止。
李纲面色不改,迎着三位将领的凶光,缓缓道:“三位将军息怒。宋廷当年背刺之事,纲亦深以为耻,曾多次上书弹劾奸佞,只为还忠臣一个公道。但如今国难当头,王庆若破两淮,下一步便是直指汴梁,唇亡齿寒,燕云岂能独善其身?”
他转头看向范正鸿,目光恳切:“王爷雄才大略,当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纲今日前来,并非为了蔡京,也非为了腐朽的朝堂,而是为了两淮数千万百姓。他们何辜,要遭受战火涂炭?还请王爷三思!”
范正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大人倒是会说漂亮话。只是空口白牙,便想让我燕云出兵?朝廷当年刁难燕云的手段,可是半点不含糊。粮草、军械、榷场自主权,这些朝廷肯给吗?”
“这……”李纲面露难色,“王爷所求,纲可代为转达朝廷。但如今军情紧急,还请王爷先出兵,后续事宜,朝廷定会酌情商议!”
“酌情商议?”赵鼎忽然开口,语气带着讥讽,“李大人,你当我燕云是三岁孩童?当年灭辽后,朝廷承诺的赏赐至今未兑现,反而处处提防、百般刁难。如今让我们先出兵,事后朝廷翻脸不认账,我等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纲转头看向赵鼎,神色严肃:“赵大人此言差矣。纲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燕云出兵破贼,朝廷必定会兑现承诺。纲虽不才,却也知晓‘诚信’二字,绝不会让燕云将士白白牺牲!”
“诚信?”赵鼎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盯着李纲,“宋廷的诚信,早已在背刺燕云之时化为乌有!当年王爷与辽军决战于幽州城外,宋军非但不增援,反而趁机夺取燕云诸城,杀害我军伤员,此等恶行,李大人难道忘了?”
“那是蔡京高俅等奸佞所为,并非朝廷本意!”李纲反驳道,“纲此次前来,已向官家力陈利害,官家亦有悔意,愿与燕云冰释前嫌,共抗反贼。赵大人何故揪着过往不放,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冰释前嫌?”赵鼎冷笑,“没有实际利益,空口白话的冰释前嫌,谁信?李大人,你是忠臣,却也太过天真。蔡京在朝中根基深厚,官家虽有悔意,却未必能抗衡奸佞。我等若出兵,他日蔡京反扑,燕云依旧会被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辩论得面红耳赤,却始终难分高下。暖阁内,秦明等人的杀气渐渐收敛,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范正鸿身上,等待他的最终决断。
范正鸿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桌案,沉声道:“李大人,你是个有风骨的忠臣,本王敬你。但燕云的将士,也不能白白牺牲。”
他话锋一转,语气果决:“想要我出兵可以,朝廷需答应三个条件:第一,即刻拨发粮草五十万石、军械三万副,十日之内送到燕云;第二,开放边境榷场,燕云可自主通商,朝廷不得干预;第三,承认燕云的自治权,日后燕云军政要务,朝廷不得指手画脚。”
李纲闻言,脸色一变:“王爷所求太过苛刻,朝廷恐难应允!”
“苛刻?”范正鸿挑眉,“当年宋廷背刺燕云,欠下的血债,岂是这点条件能偿还的?李大人,你回去告诉蔡京,要么答应条件,要么就等着王庆破两淮、攻汴梁,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他!”
他起身走到李纲面前,目光如刀:“给你三日时间,要么带着朝廷的答复回来,要么就滚出燕云。本王的耐心有限,莫要让我等太久。”
李纲看着范正鸿坚毅的眼神,知道再争辩也无用。他深吸一口气,躬身道:“纲定会将王爷的条件转达朝廷。只是还请王爷暂缓出兵,给朝廷一点时间商议。”
“可以。”范正鸿颔首,“但三日之后,若朝廷没有明确答复,本王便会视作朝廷无意合作,到时候,燕云自保尚且不及,更无余力驰援两淮。”
李纲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带着护卫,毅然走出了暖阁。看着他的背影,赵鼎皱眉道:“王爷,就这样放他走了?万一朝廷不肯答应条件,岂不是错失了出兵的最佳时机?”
“放心。”范正鸿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蔡京比谁都怕王庆攻破汴梁,他没得选。李纲这趟回去,定会据理力争,朝廷最终,必然会答应我的条件。”
十几日后,燕王府外,暖阳正好,却挡不住阶前那道苍老身影的萧瑟。苏轼身着洗得发白的素色官袍,须发皆白如霜,背脊已微微佝偻,由两名小吏搀扶着,一步步踏上王府的青石台阶。八十有九的高龄,长途跋涉从汴梁赶来,他脸上刻满风霜,却眼神清亮,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泛黄的书简,那是当年他来定州教范正鸿读书时,亲手批注的《左传》。
消息传入暖阁时,范正鸿正与赵鼎、闻焕章商议军情。听闻苏轼亲至,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难以掩饰的动容,不顾众人诧异,大步流星地迎了出去。
“先生!”
一声唤,让苏轼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他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抚摸眼前这个早已长成参天大树的弟子,却因乏力而停在半空。范正鸿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老人冰凉干枯的皮肤,心中一阵酸楚。
“正鸿……”苏轼声音沙哑,带着旅途的疲惫,“多年不见,你倒是愈发英武了。”
范正鸿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先生受苦了,这般年纪,何必亲自奔波。”他扶着苏轼,缓步走入暖阁,小心翼翼地避开门槛,又让侍从搬来最柔软的软垫,扶老人坐下,亲自为他斟上一杯温热的清茶。
暖阁内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苏轼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范正鸿身上,开门见山:“我此番前来,是为两淮之事。李纲传回你的条件,朝廷争论三日,终究不肯松口。”
范正鸿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语气平静:“先生是来劝我让步的?”
“是,也不是。”苏轼喝了一口清茶,缓了缓气息,“朝廷腐朽,蔡京当道,五十万石粮草、三万副军械,他们拿不出来,也不肯拿。但官家念及燕云之功,也知你与宋廷的过节,愿许你与西夏国主同等的名号——‘燕云国王’,许你燕云永久自治,军政、通商皆由你自主,朝廷绝不干预。”
他看着范正鸿,眼中满是恳切:“正鸿,我知这条件远不及你所求,钱粮皆无,只一纸空名与自主权。可两淮千万百姓,已是危在旦夕。王庆的楚军凶悍,曹荣独木难支,再拖下去,便是尸横遍野、生灵涂炭啊。”
范正鸿沉默不语,指尖敲击着桌案,发出沉闷的声响。暖阁内一片寂静,众人皆知苏轼是范正鸿的恩师,这份情谊重如泰山,谁也不敢多言。
“先生,”范正鸿抬眸,目光复杂地看着苏轼,“当年宋廷背刺燕云,我麾下弟兄血流成河,粮草被劫,伤员被杀,这份仇,我岂能忘?如今朝廷只给一个名号,便想让我出兵卖命,未免太过不公。”
苏轼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那卷《左传》,缓缓展开:“我还记得,当年教你‘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你曾说,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护百姓周全。如今你坐拥燕云铁骑,兵强马壮,一方诸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两淮百姓遭难,只因与朝廷的私怨?”
他指着书简上的批注,那是当年范正鸿亲手写下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字迹尚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却力透纸背。“你看,这是你当年仿你爷爷写下的话。如今你羽翼丰满,却忘了初心吗?”
范正鸿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心中一震。他想起少年时,苏轼如何顶着压力教他读书识字,如何教导他心怀天下,如何在他失意时勉励他“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份师恩,他从未敢忘。
“先生,我并非忘本。”范正鸿声音低沉,“只是朝廷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心寒。我若此次轻易出兵,他日朝廷缓过劲来,必定会再次对燕云动手。我麾下数万弟兄,他们的性命,不能白白牺牲。”
“我懂。”苏轼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可正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为人,我最清楚。你绝非只知报仇的狭隘之人。燕云王的名号,虽只是虚名,却意味着朝廷承认了你的地位,天下人也会认可你。你若出兵破贼,拯救两淮百姓,便是功德无量,民心所向,日后即便朝廷想动你,也需掂量掂量。”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此番前来,不求别的,只求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再信朝廷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为了百姓,也为了我这个老头子,好不好?”
老人说着,便要起身行礼,范正鸿连忙扶住他,心中早已天人交战。一边是宋廷背刺的血海深仇,是麾下弟兄的期盼,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诉求;一边是恩师的殷殷期盼,是两淮百姓的生死存亡,是少年时的初心。
“先生,”范正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没了犹豫,只剩下决绝,“我答应你。”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赵鼎上前一步:“王爷,不可啊!朝廷毫无诚意,只给一个虚名,咱们出兵相助,得不偿失!”
“是啊王爷,”闻焕章也劝道,“苏轼先生虽恩重如山,但此事关乎燕云安危,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范正鸿抬手制止了众人,目光坚定地看着苏轼:“先生,我可以出兵,但我有三个条件,并非针对朝廷,而是为了燕云,也为了让先生安心。”
苏轼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你说,只要我能办到,定不推辞。”
“第一,”范正鸿沉声道,“燕云国王的名号与自治权,需由官家亲自下旨,加盖玉玺,昭告天下,不得有半点含糊。”
“第二,此次出兵,我只派三万铁骑,由我统领,只诛反贼,不扰百姓。朝廷需命曹荣全力配合,不得暗中掣肘。”
“第三,”他看向苏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这是我最后一次为朝廷出力。从今往后,燕云与宋廷,只论邦交,再无隶属。若朝廷日后再敢寻衅,我范正鸿定当奉陪到底。”
苏轼连连点头:“好!好!这三个条件,我都答应你!官家那边,我亲自去说,定让他下旨昭告天下!”
范正鸿看着老人如释重负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或许会被人诟病为“妇人之仁”,或许会让燕云错失获取实际利益的机会,但他不后悔。师恩如山,百姓无辜,这两个理由,足够让他放下私怨,再帮朝廷这一次。
“先生一路劳顿,先在府中歇息几日,待朝廷旨意到了,我便出兵。”范正鸿吩咐侍从,将苏轼送往早已备好的客房,悉心照料。
待苏轼离去,暖阁内众人仍是不解。赵鼎皱眉道:“王爷,您为何要答应?朝廷毫无诚意,这一趟出兵,咱们得不到半点好处,反而要损耗兵力!”
范正鸿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语气带着一丝悠远:“你们不懂,先生于我,恩同再造。当年我父母兄嫂皆亡,被人追杀,去投奔叔叔范纯粹,后面是先生收留我,教我读书,教我做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如今他八十多岁的高龄,为了两淮百姓,亲自奔波而来,我岂能让他失望?”
他转头看向众人,语气沉凝:“况且,燕云王的名号与自治权,虽只是虚名,却能让燕云名正言顺地立足天下。日后我等行事,便不再是‘逆贼’,而是堂堂正正的燕云之主。这对燕云的长远发展,并非无益。”
闻焕章沉吟片刻,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只是朝廷向来言而无信,咱们需早做防备,万万不可轻信。”
“我自有分寸。”范正鸿颔首,“我即刻整肃三万铁骑,备好粮草军械,三日后出发,驰援两淮。同时,命马灵加强暗线部署,密切关注朝廷与梁山的动向,一旦发现异常,即刻回报。”
“遵命!”众人齐声领命。
三日后,幽州城外,旌旗蔽日,鼓声震天。三万燕云铁骑列阵如林,将士们身披玄甲,手持兵刃,眼神锐利如鹰。诸将一身戎装,立于阵前,气势如虹。
苏轼亲自前来送行,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云范正鸿,忠勇双全,护境有功,特封燕云王,许燕云永久自治,军政通商皆自主,朝廷不得干预。今两淮遭难,反贼王庆作乱,着燕云王派遣将士,驰援两淮,共破反贼,钦此!”
范正鸿接过圣旨,高高举起,朗声道:“将士们!此次出征,只为诛杀反贼,拯救百姓!不负天下!”
“诛杀反贼!拯救百姓!”三万铁骑齐声呐喊,声震云霄。
范正鸿翻身上虎,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朝着两淮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滚滚,扬起漫天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