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婷整个人缩成一团，抬头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段老太。
她张了张轻声喊了句：“娘——”
段午此刻像根被雷劈焦了的木头桩子，直挺挺地杵在原地。
他黝黑的脸绷得死紧，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几乎没了血色。
看向林翠婷的眼神复杂得像打翻了的染缸——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被勾起的旧痛。
“翠婷？”
段老太也没好到哪里去，声音干涩得厉害。
林翠婷疯狂地点头：“是我！娘，是我！呜呜呜……”
对方的哭声凄惨得能撕裂人心：“那个挨千刀的货郎！他不是人！他骗了我！他…他不是人！”
林翠婷哭嚎着，身体剧烈地颤抖：“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呜呜呜…”
“娘，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吧！”
“念在…念在我以前这么孝顺您的份上，你救救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段俏颜冷笑一声，当初嫌弃舅舅穷，连一个笑脸都没给过外公外婆，还说自己孝顺，这人是真不要脸。
后来村里来了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那人长得文质彬彬，而且油嘴滑舌。
平时穿得也比庄稼人光鲜些，偶尔还会说几句文绉绉的话，林翠婷的心也就被对方勾走了。
她听舅母说林翠婷当时连个招呼都没打，卷了自己那点私房钱，在一个下着冷雨的深夜，跟着货郎跑得无影无踪。
而三舅舅也因为这事生了一场大病，死活不相信林翠婷跟人跑了。
虽然他平日里没表现出来，但是舅母说她已经好几回半夜看见他坐在院子里发呆了。
真没想到，如今这人竟有脸回来。
段俏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跪在门口的人。
对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指关节粗大变形，布满冻疮和老茧。
这绝不是养尊处优的手，更像是长期在冰冷脏污中劳作的苦命人。
看来对方跟着那货郎的日子也不好过，那她就放心了。
段午显然也被林翠婷这凄惨的模样和哭诉震住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那深埋的、被背叛的痛苦，让他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他往前挪了半步，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繁星已经猜到一点了，上前拉着段俏颜的手：“姑娘，要我去把人赶走吗？”
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不配进姑娘的家门，不揍一顿已经很客气了。
段俏颜回头看了眼段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事三舅舅不说话，谁也没有资格做决定。
其余几人也只是光看着，不敢吱声，虽然他们都恨她。
“我...我知道错了！”林翠婷泪流满面地求着段老太。
段老头生怕自家老婆子会心软，越过众人走了上前：“你走吧！我帮不了你。”
“等等！”林翠婷不死心地扑上去，抓住了段老太的裙角。
手中裙角的质感是她这辈子没有摸过的，这一刻她更坚定地想要回到这个家里。
要知道段家会变得这么富贵，当初就是打死她也不会走的。
段午虽然看着像木头，但其实很温柔，只要自己卖惨，对方一定会心软的。
林翠婷想好对策后，哭的更可怜了。
“爹，我知道您恨我，但你能不能让我见见午哥，求您给我个机会...”
段老头想上前将人推出去，又怕对方会讹上自己。
“午哥！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段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最后还是捏紧拳头走了出去。
“我原谅你了！”
段午的话让众人都愣住了。
“老三！”段老太被气的胸口上下起伏。
“这个女人，她——”段老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他。
段家两老都气的不行，但是有些话又不好说的太直接，毕竟孩子们也在。
“午哥......”林翠婷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午哥！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你是好人！当年是我瞎了眼，是我猪油蒙了心！”
“我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下半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林翠婷说着，正要把头往地上重重磕去。
段午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我原谅你了，但是我不会收留你，我和你早就没有关系了，你走吧！”
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走吧！别再来了。”
林翠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不能走！一定不能走！只有回到段家，她才有机会活下去，不然那人一定会把她捉回去的。
林翠婷跪着跑过去，想要抱住段午。
段俏颜再也忍不住了，快速冲过去一脚将人踢翻了。
“当年是你嫌弃他穷，所以才跟卖货郎私奔，如今知道他有钱了，又想回来？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段俏颜故意不喊段午舅舅，就是要让对方想岔了。
果然对方下一秒便问道：“你是谁！”
林翠婷爬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特别是看清她的脸蛋后，妒忌的快要发疯了。
段俏颜：“关你屁事！”
“这是午哥家，你是什么人？”
段俏颜：“关你屁事！”
“你...”
林翠婷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转头看向段午，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不能走，哪怕当段午的小妾也不能走，不然她会被那个疯子折磨死的。
段俏颜捕捉到对方眼中的算计了，当即冷哼一声。
“滚远点！段家，不收你这种不要脸的二手货！”
“二手货”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翠婷的心里。
“你！你放屁！”
林翠婷脸上的凄楚和哀求瞬间被撕得粉碎，露出眼底的狰狞。
“你这贱人！你血口喷人！什么二手货！你就是想挑拨离间！你不得好死！”
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唾沫星子飞溅，眼神怨毒得能剜下段俏颜一块肉来。
段俏颜脸上的那点浅笑彻底消失了。
她冷冷地看着林翠婷，眼神像在看一团肮脏的垃圾，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