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恩对自己的突然现身颇为得意，满心以为至少能让这位黑鹰继承人露出一丝惊讶或慌乱。
然而，商时砚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那种仿佛在讨论天气的平淡语气说道：“这位...先生？你不应该陪着达瑞斯吗？”
他这才缓缓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索恩，“他现在处境可很危险，多少方势力盯着他呢？”
商时砚的意思很明确：盯着大长老派系这块肥肉的，可不止他商时砚一个。
其他派系，甚至是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都有可能趁达瑞斯根基未稳将其干掉。
毕竟大长老在位时树敌太多，如今靠山倒了，达瑞斯这个继承人就是众矢之的。
之前在告别厅看见索恩和达瑞斯坐在一起，后来眼线也汇报说这两人在宴会上几乎形影不离，商时砚还以为教廷对这个“盟友”的扶持力度不小，或者说达瑞斯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毕竟，如果连达瑞斯这个名义上的继承人都死了，大长老派系群龙无首，连参与竞争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就会被各方势力瓜分殆尽，原地解散是唯一出路。
索恩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他好得很，不用你操心。不如先管管你自己？”
他语气轻佻，透着十足的自信。
他早就派了教廷的精锐高手，在达瑞斯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人严密保护起来，连只蚊子都别想轻易近身。
他甚至提前给了达瑞斯教廷特制的广谱解毒剂，吩咐他感觉不对就立刻喝下，足以应付市面上绝大多数毒药。
这样还能死？笑话！
就算商时砚现在调雇佣兵冲进来，他们也早就规划好了万全的撤退路线。
担心达瑞斯？简直多余！
索恩重新将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那股属于教廷核心成员的阴冷压迫感再次弥漫开来，他盯着商时砚，声音低沉而危险：“罗斯塔姆，你知道你现在在谁的地盘上吗？这么嚣张？”
丽瑞尔眉头微蹙，想开口制止索恩过于自由发挥的挑衅。她需要的是试探，而不是毫无意义的激化矛盾。
然而她话还没出口，就被索恩粗暴地打断：
“修女，你可别拦我。”索恩侧头瞥了丽瑞尔一眼，眼神带着警告和一丝不耐，“还是说，你咽得下这口气？”
他重新转向商时砚，语气变得更加尖锐，“别的不说，就凭他用那种方法调查侮辱教廷，我们就得让他长长教训！”
他身体压得更低，几乎要贴上商时砚的脸，“你很喜欢调查，是吧？那你有没有调查过，这里……这座庄园里里外外，有多少教廷的人？”
他张开双臂，做了个夸张的拥抱姿势，“凭你和你的小跟班，”他轻蔑地扫了一眼努力板着脸的明远，“或许还有一些藏在暗处的‘小小’跟班？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在这里狂妄吗？”
索恩突然又收起了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态，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语气变得有些诡异：“希望你理解情况，罗斯塔姆先生。请原谅，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你想和我们谈合作是吧？”他摊了摊手，“这样，公平点，你先把你所谓的‘价值’亮出来给我们看看？”
丽瑞尔的目光锐利地在索恩和商时砚之间来回扫视，试图从两人的表情、语气、细微动作中判断他们之间是否存在任何她不知道的联系或默契。
明远手心有些冒汗，但他看到前方的商时砚——
他的身体姿态没有丝毫紧绷，甚至肩膀的线条都透出一种近乎想睡觉般的放松。
明远顿时也强行压下紧张，学着少主的表情，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一尊石雕。
场面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商时砚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意味——是浓浓的不屑，是赤裸裸的嘲笑，仿佛在嗤笑对面两人的愚蠢和自不量力。
他抬眼，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直刺向索恩和丽瑞尔，声音清晰而充满力量：“我想，这位突然闯入对话的先生，可能理解错了什么。”
他身体微微前倾，姿态依旧放松，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我想和你们合作？不，不，不。”他缓缓摇头，加重了语气，“是你们，只能，也不得不……和我合作。”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对面两人瞬间变化的脸色，才慢悠悠地继续道：“或者，你们教廷奉行的是江湖义气？准备扶大长老这座将倾的大厦于不倒？还是说……打算在二长老那边另起炉灶？”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恕我直言，无论是达瑞斯还是二长老那边的人，恐怕连你们教廷到底是什么东西都还没搞清楚吧？”
商时砚的目光扫过丽瑞尔，最后落在索恩脸上：“如果你们仅仅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个人恩怨’而拒绝与我合作......我反倒觉得还好。”
他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因为这样，至少证明泽克西斯是真的老糊涂了，眼光差到无可救药。或者说……黑鹰的同盟，确实到了该彻底换一批的时候了。”
索恩看着商时砚那副丝毫没有受自己威胁影响、反而居高临下充满蔑视的姿态，尤其是听到对方竟然直接点出了“泽克西斯”和“教廷”的关系，瞳孔猛地一缩！
难道泽克西斯那个老狐狸，把教廷和黑鹰的真实关系也告诉他了？！这不可能啊！这个关系，明明只告诉了大长老派系的核心......
巨大的震惊和疑虑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眼神惊疑不定地重新审视着商时砚。
商时砚将索恩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他好整以暇地竖起一根手指：“我来说说，为什么你们没有选择。”
丽瑞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睛死死盯住商时砚竖起的那根手指，预感到了极其不妙的信息。
“一，医院，脑科，妇产科。最近你们办得红火？哦，还有一些器官移植，收入不错？”言下之意，我已经调查到了你们的产业。
索恩面色变了，眼睛死死盯着商时砚。
就在商时砚准备竖起第二根手指，抛出更致命的筹码时——
一个穿着普通礼服、气息急促的人影突然从花园阴影中快步冲出，直奔索恩！
那人神色惊慌，无视了在场的商时砚和丽瑞尔，直接凑到索恩耳边，用极低却难掩仓惶的语调飞快地说了几句什么！
几乎在同一时间，明远耳中的微型无线电接收器也传来了急促的汇报声。
明远脸色微变，立刻学着刚才那人的样子，凑到商时砚耳边，用气声快速汇报：“少主！紧急！达瑞斯在宴会厅突然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情况极其危急！医生正在抢救，但……看起来不行了！”
商时砚心中猛地一愣！
达瑞斯……要死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回事？谁动的手？不是他安排的“东西”啊！“东西”还没启动呢！
但他面上依旧稳如泰山，没有丝毫波动。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疑，思维电转，瞬间将索恩手下那惊慌失措的耳语和明远的汇报联系起来！
他心中瞬间豁然开朗，同时也感到一阵荒谬。这简直是天助他也！
他面上丝毫不显，仿佛刚才被打断的话只是暂停了一下。他极其自然地、缓缓地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眼神冰冷地扫过因为手下耳语而脸色骤变、甚至透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的索恩，以及同样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的丽瑞尔。
商时砚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残酷意味：
“二，现在达瑞斯死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看死人一样扫过索恩和丽瑞尔。
“大长老派系，明天就可以解散了。”
他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你们……现在彻底没得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