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后的喘息声还在帐内飘荡，一股无形的压力却骤然压下，沉闷得令人窒息。
她的喘息粗重如破风箱，混杂着桑和几近消失的微弱呻吟。
烛火猛地一跳，映得司煜宸眸底深处那翻涌的惊涛骇浪。
三世？渡劫？私欲？ 这些字眼像淬毒的钩子，狠狠撕扯着他过往的认知。
司煜宸的身形未动，目光却如冰刃般刺向瘫软在地的太后。
太后披头散发，衣服上沾满尘土，那双曾睥睨六宫的眼睛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快意。
然而，就在司煜宸准备开口的那一刹那刹那，太后的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嗬…嗬嗬…”
太后猛地抬起头，看向司煜宸的目光竟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怜悯，嘴角咧开一个扭曲至极的弧度。
“可怜…司煜宸…你真可怜！以为自己重活三世是机缘？是深情不悔？”
太后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如同诅咒。
她嘲讽的道：“是枷锁！是你们这对蠢货欠下的血债！天道轮回…讨债的来了！”
上官林月眼神一厉，冷声道：“妖言惑众！”
“妖言？”太后嗬嗬低笑，身体因腾蛇之毒的侵蚀而微微抽搐，眼神却亮得骇人。
“你们不是一直在猜测哀家与暗翼的关系？来呀，哀家告诉你们呀！”
“咳咳…暗翼他不是组织者…是见证者！是清算轮回孽债的判官笔！”
太后死死盯着司煜宸，仿佛要将他钉穿，她嗤笑道：“哈哈！你们每一次所谓的重生，都是一次对既定命轨的强行篡夺。”
“而你们每一次情深缘深，都在消耗你们累世累积的最后一点气运！你们以为是在渡劫？不！你们是在…引劫！”
“住口！”司煜宸声音低沉如雷，一步上前，强大的威压几乎让烛火熄灭。
他心中剧震，太后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谶语，直指他内心深处那最隐秘的不安。
按理来说他与月儿既然能有三世，那就应该顺遂，可他们却又总在关键时刻遭遇惊天逆转的宿命感。
莫非太后她说的都是真的不成？
太后被司煜宸的气势所慑，剧烈呛咳起来，乌黑的血丝从嘴角蜿蜒而下，但她眼中的疯狂光芒更盛。
“不信？问问你心尖上的人！”太后猛地指向脸色骤然苍白的上官林月。
“腾蛇…腾蛇之血为何能克制哀家？你别忘了它可是守护神女上官泠的坐骑，如今为何又认了她上官林月为主？”
“呵呵，还有…司煜宸你可有想过，她的身份真的简单吗？”
上官林月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关于她跟着画中人所经历的那一切那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司煜宸。
只是看太后的样子，似乎她也知道有关腾蛇的事情。
所以她心里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太后应该跟暗翼一样也是从上界来的。
只是…
上官林月的眸光暗了暗，若是太后也是从上界来的，那她是暗族还是仙族？
就在这时，地上气息奄奄的桑和突然发出一声微弱到极致的呓语。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如同惊雷般炸在司煜宸耳边：“钥…匙…她…她是…钥匙…”
话音未落，桑和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肩窝处的匕首似乎又往深处陷入了一丝。
钥匙？什么钥匙？是指太后？还是…月儿？
司煜宸瞳孔骤缩。
桑和这没头没尾的话，与太后那充满诅咒和诡异“真相”的控诉交织在一起，瞬间将局面推向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的深渊。
他猛地看向太后，只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极痛和诡异满足的笑容，仿佛桑和的话印证了什么。
“看…清算…开始了…”
太后气若游丝地说完，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倒在地，只剩下身体在本能地因剧毒而抽搐。
司煜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惊疑，他冷声道：“暗卫！”
两道黑影应声而入。
“将她…”他指着地上只剩半口气的太后，“幽禁在暗阁地牢，废去经脉，封闭五感，吊命。”
对太后来说，司煜宸这样做比单纯的囚禁她更残酷，隔绝一切感知，仅留一丝生机。
“传令，详查桑和所有背景，本王要知道她与先帝之间的关系。”
“是！”影卫迅速将无声无息的太后拖走。
帐内死寂，血腥味混合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司煜宸走到上官林月身边，两人目光交汇，那交汇的一瞬，仿佛有千钧重。
帐内残留的血腥气和方才惊心动魄的指控、呓语如同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在两人之间。
烛光在司煜宸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跳跃，清晰地映照出其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有对三世宿命被恶意解读的震怒，有对“清算”与“引劫”谶语的惊疑。
更有…一丝被太后精准刺中的、关于身边人是否全然坦诚的、前所未有的刺痛与审视。
上官林月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丝刺痛。
她的心猛地一沉，袖中紧握的拳指节捏得发白，几乎能听见骨骼细微的声响。
太后的话像淬毒的冰锥，扎进了他们之间最不容置疑的信任之地。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腾蛇，神女上官泠，还有她未曾言明的秘密…以及桑和那句指向不明的“钥匙”。
上官林月没有避开司煜宸的目光，那双清亮的眼眸迎着他眼底的暗涌风暴，坦荡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紧张。
她在等待，等待他的审判，或是…他的选择。
时间在死寂中仿佛凝固了几个世纪。
终于，司煜宸喉结滚动了一下，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淡淡道：“太后的话不可信，每一个字都意在离间。”
司煜宸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住所有惊涛后的紧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碾磨而出。
上官林月的心微微一颤，屏住了呼吸。
司煜宸的目光紧紧锁住上官林月，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她的瞳孔，直抵灵魂深处。
“但，月儿…”司煜宸的声音陡然加重。
他拉住上官林月的手：“纵使这毒能蚀骨焚心，只要你站在这里，我的选择就永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