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渠声嘶力竭的吼声,如同撕破紧绷空气的利刃!
下一刹那,野狐岭北伐军阵地上,数十门早已蓄势待发的火炮,发出了这个时代最为暴烈的怒吼!
“轰!!!轰隆——!!!”
雷鸣般的巨响连绵成片,仿佛天穹崩塌!炮口喷吐出长达数尺的炽烈火焰与浓密白烟,灼热的气浪席卷前沿阵地!数十枚沉重的实心铁球,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呼啸,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狠狠砸向正在疯狂冲锋的契丹骑兵洪流!
冲在最前面的契丹骑兵,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他们认知的打击彻底打懵了!
实心弹丸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犁过密集的骑阵!所过之处,一片血肉横飞!战马的悲鸣与骑士的惨叫瞬间压过了冲锋的呐喊!一枚炮弹往往能洞穿数人、数马,留下一条触目惊血的真空地带!残肢断臂、碎裂的甲胄与兵刃被巨大的动能抛向空中,然后又如同血雨般落下!
仅仅第一轮齐射,气势汹汹的五千契丹前锋骑兵,就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冲锋的锋矢阵型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人仰马翻者不计其数!原本整齐划一的马蹄轰鸣,被混乱的嘶鸣、惨叫和炮弹落地的沉闷撞击声所取代!
后方督战的耶律迭剌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那是什么?!是投石机吗?不!投石机绝无此等威势和射速!”他身边的将领们也个个面露骇然,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不要停!冲过去!他们的妖法只能施展一次!冲进他们的营寨,把他们砍成肉泥!”耶律迭剌毕竟是沙场老将,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挥舞着弯刀,用契丹语厉声嘶吼,命令后续骑兵继续冲锋!他不相信,南人能有如此持续不断的可怕武器。
然而,他的判断错了。
野狐岭阵地上,经过严格训练的福建炮兵,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进行着清膛、装填、压实、再瞄准的流程。尽管燧发枪部队因为射程原因还未开火,但火炮的轰鸣几乎没有停歇!
“第二轮!放!”
“轰!轰轰轰——!”
又是一片地动山摇的巨响!更多的死亡铁球呼啸着落入已经陷入混乱的契丹骑阵中,再次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这一次,炮弹不仅造成了直接的杀伤,更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心理震慑!
许多契丹骑兵从未经历过如此狂暴、如此超越理解的打击。看着身边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同伴瞬间变成一堆模糊的血肉,看着无主的战马拖着肠肚疯狂奔跑,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冲锋的势头不可避免地被遏制、减缓,甚至开始出现局部溃退的迹象。
“稳住!放箭!用弓箭压制他们的炮位!”耶律迭剌目眦欲裂,他知道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幸存的契丹骑兵在军官的呵斥下,勉强稳住阵脚,纷纷取下骑弓,试图向北伐军阵地抛射箭雨。
然而,野狐岭阵地经过精心构筑,拥有完善的壕沟和胸墙掩护,契丹骑兵的仰射箭矢大多叮叮当当地落在工事上或被盾牌挡住,造成的伤亡有限。而北伐军的火炮,依旧在不紧不慢、却精准致命地持续轰击,不断剥夺着契丹骑兵的生命和勇气。
“将军!敌人的骑兵开始分散了!似乎想从两翼迂回!”观察哨大声向张渠报告。
张渠冷哼一声:“想绕开正面?哪有那么容易!命令左右两翼的火炮,瞄准迂回之敌,自由射击!雷火营火枪手,进入前沿壕沟,敌军进入百步之内,听令齐射!”
命令迅速传达。当试图从侧面寻找薄弱点的契丹骑兵进入射程时,部署在侧翼的火炮再次发出了怒吼,实心弹和少量试验性的霰弹(铁珠、碎铁片)如同冰雹般砸向他们,再次造成了惨重损失。
而正面,残余的契丹骑兵终于凭借着悍勇和战马的速度,冲到了距离前沿阵地不足百步的距离!他们已经能看清对面壕沟后面,那些戴着范阳帽、穿着深色号褂的南人士兵,以及他们手中那根带着铁管的“烧火棍”。
“弓箭!准备……”冲在最前面的契丹百夫长声嘶力竭地喊道,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回答他的,是张渠再次挥下的令旗,以及一声更加冷酷的命令:
“雷火营!第一排——放!”
“砰!!!!!!”
不同于火炮沉闷的巨响,燧发枪齐射的声音更加尖锐、密集,如同成千上万块布帛被同时撕裂!前排壕沟中,数百支燧发枪同时喷吐出火焰与硝烟,密集的铅弹如同飞蝗般扑向近在咫尺的契丹骑兵!
如此近的距离,燧发枪的威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铅弹轻易地穿透了皮甲,甚至撕裂了血肉!冲在最前面的契丹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人仰马翻!战马哀鸣着栽倒,骑士们如同断线的木偶般从马背上跌落!
“第二排——放!”
“砰!!!!!!”
几乎没有间隔,第二排火枪手越过第一排蹲下装填的同伴,再次进行了齐射!又是一片契丹骑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燧发枪连续不断的齐射,配合着后方火炮间歇性的轰鸣,彻底将野狐岭前这片狭窄的区域变成了死亡的炼狱!硝烟弥漫,刺鼻的血腥味和火药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地面上铺满了人马尸体,鲜血染红了泥土,汇聚成涓涓细流。
契丹骑兵的勇气,在这超越时代的火力打击下,终于彻底崩溃了!
“撤!快撤!”
“他们是魔鬼!有妖法!”
残存的契丹骑兵再也顾不上军令,惊恐地调转马头,如同丧家之犬般向着来路疯狂逃窜,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垂死的呻吟。
耶律迭剌看着眼前这如同噩梦般的一幕,脸色惨白如纸,握刀的手因为极度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他的一万精骑,仅仅一次进攻,甚至连对方营垒的边都没摸到,就在这恐怖的雷霆与弹雨下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士气彻底被打垮!
“收兵……收兵……”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屈辱和挫败。他引以为傲的契丹铁骑,在福建军的火器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野狐岭阵地上,北伐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士兵们挥舞着手中的火枪和刀矛,庆祝着这来之不易却又酣畅淋漓的胜利!
张渠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混合着硝烟和汗水的污渍,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但眼神依旧警惕。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耶律迭剌绝不会善罢甘休。
消息很快传回了赣州。
王审知接到张渠送来的详细战报,看着上面记录的歼敌数字和己方微不足道的伤亡,脸上并未露出太多喜色,反而对陈褚和林谦叹道:“火器之利,竟至于斯。此战虽胜,却也暴露了我军过于依赖火器。若遇阴雨、大风,或地形更为复杂之时,又当如何?步炮、步骑协同,仍需加强锤炼。”
陈褚道:“王爷居安思危,所言极是。然此战之胜,意义重大!不仅重创契丹一路偏师,更向天下昭示,我福建有此雷霆手段,足以抗衡甚至碾压胡虏铁骑!这对于鼓舞我方士气,震慑观望势力,乃至动摇契丹军心,都将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不错。”林谦也道,“据报,耶律迭剌已后撤二十里扎营,似在舔舐伤口,犹豫不前。而河北、中原各地,听闻我野狐岭大捷,抵抗契丹的声势也为之一振!”
王审知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野狐岭只是开胃小菜。传令嘉奖张渠及前线将士。同时,命令全军,不可因一胜而骄。真正的考验,是如何应对耶律迭剌接下来的报复,以及……如何尽快打破镇州之围,与耶律阿保机的主力决战!”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耶律迭剌新败,心神不宁之际,做点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