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巨响的余波还未散尽，下方的黑水城已然化作一片人间炼狱。
街角，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女孩正追着一只滚落的糖葫芦，忽然身子一软，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双眼紧闭，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她身上，一缕微弱的绿光被无形的力量抽出，汇入那席卷全城的洪流。
酒馆里，前一刻还在吹嘘自己当年勇的壮汉，话说到一半，便一头栽倒在酒桌上，打翻了酒碗。客栈中，疲惫的行商沉沉睡去，再也没能醒来。
成片成片的凡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接连昏厥。他们体内的生机，正被那枚“道标锚点”无情地榨取。
“头儿……我……我顶不住了……”一名渊阁的筑基修士脸色惨白如纸，拄着法剑半跪在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多年的真元正在不受控制地流失，仿佛丹田被扎了一个看不见的窟窿。
石猛的情况稍好，但也感到一阵阵的虚弱与无力，仿佛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沼泽，每一次调动灵力都无比艰难。他透过破军傀儡的视野，看着城中那一道道升腾而起的生命光点，目眦欲裂。
再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黑水城将变成一座真正的死城！
“不自量力的铁疙瘩，也敢在本使面前放肆？”半空中，白泽眼中的讥讽愈发浓郁。他享受着力量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快感，仿佛神明俯瞰蝼蚁。
他抬起手，掌心那死寂的灰败光芒再度亮起，比之前浓郁了十倍不止，化作一道粗壮的灰色光柱，不再有任何试探，以雷霆万钧之势，轰向林渊！
掠夺神光！
这一击，他要将这只敢于反抗的虫子，连同他的神魂与生机，一并抽干！
“破军！”
林渊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庞大的暗金色傀儡，毫不犹豫地横移一步，用自己厚重的胸膛，挡在了林渊身前。
它猩红的独眼中，闪过一抹石猛决绝的意志：“他娘的……这玩意儿……可没说管售后啊……”
轰——！！！
灰色的光柱结结实实地轰击在破军的胸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被强酸腐蚀的“滋滋”声。
破军胸口那坚不可摧的暗金色装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凹陷，露出了内部复杂的结构与闪烁的能量回路。光柱长驱直入，重重地印在了那颗作为核心的“虚空之核”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细微的碎裂声，在这片喧嚣的战场上，却清晰地传入林渊耳中。
“虚空之核”表面，那片深邃的微缩星空，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纹。破军傀儡身上暴涨的光芒，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黯淡下去，猩红的独眼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它那三丈高的庞大身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无力地向后倒去，重重砸落在下方已成废墟的城主府。
一件金丹战力，就此报废。
林渊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硬拼，是死路一条。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深埋地底，正贪婪吞噬着全城生机的“道标锚点”。他看着那些绿色的生命光点，如同百川归海，最终都涌入白泽的体内。
锚点……白泽……
一道灵光在他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这不单单是能量的输送！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连接，一种近乎霸道的因果绑定！白泽通过这枚锚点，将自己与整座城的命运强行绑在了一起，他为主，城为奴。
既然是连接……那就可以被干扰，被切断！
林渊眼中的怒火与绝望，在这一瞬间尽数褪去，化为一片冰封万里的死寂。
他没有再看不可一世的白泽，而是猛地一跺脚。
“大阵，听我号令！”
嗡——！
整座黑水城的地脉发出最后的悲鸣。那座被遗民改造过的护城大阵，将汇聚而来的所有天地灵气，以及林渊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尽数抽出。
这一次，力量没有化作光柱去攻击白泽，而是在那枚“道标锚点”所在的位置，疯狂汇聚、压缩、旋转！
一个巨大的、扭曲的能量旋涡，凭空出现。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周围的空间都变得光怪陆离。光线在其中被折射、撕扯，仿佛一面被打碎的镜子。
“哦？最后的挣扎么？想毁掉道标？”白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意，“天真。神庭的法器，岂是下界手段可以……”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渊动了。
他翻手取出一枚毫不起眼的灰白色石头，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地扔进了那片混乱的因果旋涡中心。
乱因石！
嗡！！！
如果说之前的漩涡只是一潭被搅动的浑水，那么当乱因石投入的瞬间，这潭水便被滴入了一滴纯度最高的浓硫酸！
乱因石那混乱无序的力量，被大阵的威能放大了千百倍。整个旋涡瞬间暴走，化作一场席卷因果层面的恐怖风暴！
白泽脸色骤变，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道标之间那条稳固无比的能量通路，那无数条连接着城中百万生灵的生命线，被一股无可理喻的蛮横力量强行缠绕、扭曲、打结……最后，齐齐绷断！
噗——！
正闭目享受着力量攀升至巅峰快感的白泽，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人从云端一脚踹下。
他与全城生命力的连接，被强行切断了。
那股涌入体内的庞大力量，非但没能如臂使指，反而因为失去了源头而瞬间失控，在他体内疯狂冲撞。
他就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突然被扎破了一个口子。
那不可一世的滔天威势，瞬间一泻千里，气息以比攀升时更快的速度疯狂跌落。一股强烈的反噬之力，从他全身的经脉深处爆发出来。
“哇！”
白泽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身体在半空中剧烈摇晃，脸色由之前的病态潮红，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成功了！
林渊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胸中一口浊气吐出，却连一丝喜悦都升不起来。
白泽稳住身形，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下方那个气息萎靡，却站得笔直的身影。
惊愕、愤怒、不可思议……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替闪过。
他不敢相信，一个在他眼中连粮食都算不上的下界土着，竟然能破掉神庭的制式法器！
这已经不是挑衅，这是对神庭威严最彻底的践踏！
他看着林渊，眼中那最后一丝玩味与轻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如实质的、不加掩饰的冰冷杀意。
“你，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