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寒冬似乎也冻结了《南京！南京！》最后一丝票房生机。
各大影院的数据报表上，它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数字，已经从惨淡变成了可怜，最终滑向无可救药的深渊。
上映第二周还没结束，它的单日票房已然跌穿百万大关。
七八十万？
那几乎是某些大城市还能给它排零星上午场或午夜场的情面价。
更多城市的报表上，它的单日成绩是刺眼的个位数，甚至在某些影院，出现了单日票房挂零的尴尬记录。
排片率无情地跌破2%，大量影院毫不犹豫地将其下片，换上了哪怕表现平平但至少能赚回电费的老片或低成本喜剧。
累计票房艰难地爬升到1.1亿左右便彻底停滞，对于一部宣称投资过亿（实际制作+宣发远高于此）的“大片”而言。
巨亏已成定局，亏损额度足以让任何投资方心头滴血。
媒体们毫不留情地送上了终审判决。
《票房惨案！〈南京！南京！〉上演史诗级滑铁卢》。
《自由落体！路川巨制为何无人问津？》。
《从万众期待到仓促下画，〈南京！南京！〉的十天》……
诸如此类的标题占据了各大娱乐版块的头条。
数据不会说谎，市场的审判冰冷而彻底。
也正是在这种极致的压力和市场失败的屈辱下，路川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在一次原本旨在挽回颜面、探讨“艺术电影与市场接受度”的电视访谈节目中，面对主持人依旧温和但暗藏机锋的追问，路川的情绪彻底失控。
他不再是那个侃侃而谈“历史厚重感”的儒雅导演，面容憔悴，眼神却带着一种愤懑的偏执。
“我花了四年时间！耗尽心血！做出一部有深度、有思考、想要真正反思历史的电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在嘶吼，“我就想问问，国内还有没有能看懂电影的观众了？！”
主持人试图圆场，却被他粗暴地打断。
“这部电影不是拍给那些只会在网上跟风骂人、只会看山寨喜剧、只会图一乐的观众看的！”
“这届观众是我见过最差的观众！”
“审美低下！缺乏独立思考能力！根本不懂得欣赏真正的艺术！他们只配看那种直给咯吱你笑的玩意儿！”
“我怀疑好多人根本就没进电影院！就在那打酱油，跟着起哄！”
“‘关我鸟事，我就是个打酱油的’，就是这种心态！毁了市场！毁了多少认真做事的作品！”
当主持人小心翼翼地提及票房惨败和投资亏损时，路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涨红了脸。
“我不差钱！我在乎的是艺术追求！”
“但我的投入和心血，换来的就是这种回报？”
“就是这种污蔑和诋毁？让人心寒！彻骨的心寒！”
节目尚未完全播完，他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就已经被嗅觉灵敏的媒体剪辑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抛向了互联网。
《路川疯了：炮轰国内观众是最差的观众！》
《〈南京！南京！〉票房溃败，导演怒斥观众审美低下只配看山寨喜剧！》
《路川：我的电影不是拍给“打酱油”的看的！》
一字不改，原汁原味。
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推送、社交媒体上的病毒式传播、论坛帖子的疯狂转载……
路川亲手点燃的这把火，瞬间烧遍全网，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舆论海啸。
这一下，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
首先做出反应的是他曾经的战友们。
刘叶、高元元、范位等一众主演的社交媒体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最后一条宣传博文停留在一周多以前，对导演的惊天言论无一人发声支持。
有媒体好不容易堵到了正在参加活动的秦蓝，她面对镜头，表情尴尬而疏离。
只匆匆留下了一句：“我尊重导演的个人观点，但我个人感谢所有支持过、关注过这部电影的观众。”
划清界限的姿态，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更有所谓的“剧组匿名工作人员”向相熟媒体透露，暗示路川在片场“极其固执”、“听不进任何意见”、“把所有人的付出都视为理所当然”。
投资方更是暴怒不已。
星美内部传出消息，高层会议上，大佬气得直接拍了桌子：“我们投了那么多钱！是让他去得罪所有观众的吗？！”
“他自己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别拖着我们一起死！”
经济上的巨亏已成事实，路川的愚蠢言论更是彻底断绝了影片最后一丝通过长线点播，或海外发行挽回损失的可能性，甚至严重损害了投资公司的品牌声誉。
很快，一份措辞严谨的声明由主要投资方联合发布：“导演路川先生的个人言论仅代表其个人观点，绝不代表各投资方的立场。”
“我们始终坚信并尊重国内观众的审美判断，并对所有支持中国电影产业的观众致以最诚挚的感谢。”
切割，赤果果的切割。
而网络上，则彻底陷入了一场全民嘲讽的欢乐盛宴。
几乎看不到任何为其辩护的声音，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玩梗、调侃和幸灾乐祸。
贴吧、论坛、qq群，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路导，观众喊你回家拍戏！别再出来吓人了！”
“路导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很黄很暴力不可怕，很亏很惨淡才要命！”
“我们都是‘打酱油’的，看不懂路导的‘高级艺术’~”
“做人不能太路川啊！”
“路导现在的表情：囧”
“不是观众oUt了，是路导您自个儿在艺术的象牙塔里oUt到火星啦！”
“这反思挺‘山寨’的啊，退货！”
各种表情包迅速出炉：
路川采访中气愤、沮丧、傲慢的截图，被配上了“我就差钱！”、“观众最差！”、“悔创《南京！》”、“我不差钱！（嘴硬版）”等文字，疯狂传播。
更有不少人引用了之前“数据猫”视频和李扬私下分析时提出的概念来进行嘲讽：
“说好的电影工业化呢？咋变成大投资小作坊了？”
“这才叫不尊重历史、不尊重观众吧？脸疼不？”
“看看人家《照相馆》流出的片段，那叫克制和真诚！这才叫大片气象！”
定性式的评论层出不穷：
“片子烂就算了，人品更烂。”
“感谢路导现身说法，演示了得罪观众的正确（作死）姿势。”
“《南京！南京！》可以入选年度经典案例了：论一个导演如何用一部电影完美得罪投资人、队友、同行和所有观众。”
“人李扬导演说了，国人只是想哭一场、笑一场、发泄一场，这么简单的要求，路导你哪一点做到了，恶以谁呢？”
“人李扬导演还说了，尊重历史、尊重国人、对1937年的30万亡灵要有怜悯之心，再问路导，你哪一点做到了？”
“咱们的路川大导演，光顾着舔日子爹了，干脆改名路川太郎得了。”
狂欢，彻彻底底的网络狂欢。
《南京！南京！》和它的导演路川，在经历了票房与口碑的双重溃败后，又亲手葬送了自己最后一点尊严和人心，彻底沦为了全民公敌和互联网时代的一个巨大笑柄。
这场席卷全网的风暴，无形中却为那部一直被压抑、被冻结的《南京照相馆》，注入了空前庞大的同情与期待。
所有的笑声与嘲讽之后，越来越多的目光，或同情、或好奇、或期待地投向了中戏，投向了那个始终沉默埋头于后期的李扬。
局势已然明朗如镜。
路川亲手把自己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现在，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到了一处——
那把始终悬于《南京照相馆》头顶的，名为“审查”与“权衡”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在这场针对失败者全网欢送的终局中。
似乎已经能听到，青锋正在冲破冰层，发出细微的铮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