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场针对卢修斯·马尔福和埃弗里的“黑湖闹剧”之后，埃弗里果然收敛了许多，见到利奥和西里斯一行人基本都是绕道走，再也不敢主动上前挑衅。
霍格沃茨的生活，至少在利奥周围，似乎暂时回归了某种他渴望的“平静”。
这种平静主要体现在，他可以更专心地投入到“监督”西里斯和詹姆那漫长且屡屡受挫的阿尼玛格斯计划中了。
利奥严格地检查着每一个步骤，确保这次不会再因为意外而前功尽弃。
然而，在这份看似回归正轨的平静之下，西里斯·布莱克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细节。
他与利奥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无论是在有求必应屋进行阿尼玛格斯准备，还是在图书馆各看各的书（其实是利奥看书，西里斯想办法干扰他看书）。
他越来越频繁地看到利奥在不合时宜的场合陷入睡眠。
有时是在午后阳光暖融融的图书馆，利奥会看着看着书，脑袋就一点一点，最终抵在厚重的书页上悄然睡去；
有时是在课后的空闲时间，他靠在城堡某处窗台的软垫上，本应是闭目养神，呼吸却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甚至有一次，在庭院的长椅上，西里斯瞥见利奥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和之前他生日那一次一样。
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疲惫。
西里斯自己就是个夜游王，很清楚熬夜后的困倦是什么样子，那通常是强打精神却难掩萎靡，而利奥的这种睡意，来得极其突然。
这让他立刻联想到了利奥二年级时那诡异的“梦游症”。
一次，在图书馆，利奥又一次伏案睡着后，西里斯忍不住推醒他，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探究：
“喂，莱奥瓦尔德，你没事吧？你最近……怎么老是随时随地睡着？是不是……是不是那个‘梦游症’又犯了？”
他压低声音，避免被旁人听去。
利奥被惊醒，眼神有瞬间的迷茫，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平淡地否认：
“不是。只是普通的犯困而已。”
他避开西里斯的目光，重新拿起羽毛笔，摆出要继续书写的姿态，显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普通的犯困会这样？”
西里斯不信，追问道。
“你以前可不会在图书馆睡着。”
利奥的笔尖顿了一下，语气冷了几分，带着拒绝交流的意味：
“我说了，只是累了，布莱克。”
见他如此抗拒，西里斯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抿了抿唇，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但心里的疑虑并未打消。
他不喜欢利奥这种把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明明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一起冒险，一起恶作剧。
可利奥似乎总在某些地方竖着坚硬的墙壁，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但利奥不肯说，西里斯也没有办法。
只是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于是，从那时起，西里斯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当发现利奥在不安全的地方睡着时，他总会想方设法地靠近，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留意周围的动静；
或是干脆倚在不远处的墙上，无聊地等待着。
最开始几次，利奥醒来时发现西里斯就在附近，总是会被吓一跳：
“布莱克，你在这里干什么？”
但西里斯每次都会摆出一副“我只是碰巧在这里”的混蛋样子，用挑衅或懒散来掩饰真正的意图。
渐渐地，利奥也习惯了。
或许是潜意识里知道西里斯并无恶意，他甚至开始在某些时刻，依赖于这种无声的守护。
他会更放松地让自己陷入短暂的睡眠，因为他知道，有个麻烦精会在旁边，虽然动机不明，但至少能确保他不会在睡着时被偷袭或者出什么意外。
这是一种奇特的默契，从未宣之于口，却在一次次的眼神交汇和心照不宣的靠近中悄然建立。
.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图书馆投下温暖。
利奥和西里斯，以及詹姆、莱姆斯他们在图书馆查资料。
没过多久，詹姆就因为受不了这份安静，要拉着西里斯他们溜出去讨论新的“伟大计划”了。
西里斯本来也想走，但看到利奥对着那本厚厚的有关阿尼玛格斯的书眉头微蹙，眼皮开始慢慢耷拉下来时，他改变了主意。
“你们先去，我再看会儿。”
他对詹姆挥挥手，重新在利奥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詹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已经开始点头的利奥，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没再多说，勾着莱姆斯的肩膀离开了。
西里斯看着詹姆他们离开，然后才将目光完全投向身边的利奥。
果然，不过几分钟，利奥的脑袋一点点垂下，最终侧脸枕在了摊开的书页上，呼吸变得轻缓而均匀，彻底陷入了睡梦之中。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
西里斯没有叫醒利奥，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睡着的利奥收起了平日里所有的尖刺和冷漠，看起来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
西里斯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一种情绪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像是担心，又像是某种更柔软的东西。
看了一会儿，他觉得利奥枕着硬邦邦的书本可能不舒服。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动作轻缓地脱下了自己的格兰芬多院袍。
小心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卷了卷，垫在了利奥的脸颊和书页之间，做了一个临时的枕头。
做完这一切，他松了口气，重新坐直身体。
利奥似乎感觉到了更舒适的“枕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那件带着西里斯体温的袍子，睡得更沉了。
西里斯看着他的小动作，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一下，但很快又绷住。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守着一个睡着的人，还干这种……体贴得不像他自己会做的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西里斯开始觉得有些无聊。
他的视线从利奥安静的睡颜，慢慢滑向他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左手。
那只手很好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西里斯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幼稚的念头。
他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这个角落，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缓慢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握住了利奥那只垂落的手。
利奥的手微凉，触感细腻。
西里斯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但接着，他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开始幼稚地比对起来。
他将自己的手掌贴上利奥的手掌，掌心对齐。
果然，利奥的手比他的小了差不多半个指节，显得更加秀气。
西里斯用自己的手指丈量着利奥的手指长度，从指根到指尖。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这幼稚的比对时，睡梦中的利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手指。
那几根微凉的手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轻轻一弯，恰好嵌入了西里斯手指的指缝之间。
西里斯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看着利奥那几根插入他指缝的手指，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第一反应是得马上抽回手，但身体却像被施了统统石化，动弹不得。
不，不是动弹不得，是……不想动。
鬼使神差地，西里斯小心翼翼地，收拢了自己的手指。
他……回握住了那只手。
十指相扣。
轰——！
西里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速度快得让他几乎窒息。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利奥手指的轮廓，那微凉的皮肤紧贴着他指根的薄茧，一种混合着悸动、慌乱和某种隐秘的感觉，席卷了他。
他猛地偏过头，不敢再看那两只紧密交握的手，仿佛那是什么灼热的、会烫伤他眼睛的东西。
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手肘撑在桌子上，试图压制住那过于剧烈的心跳和脸上无法控制涌上的热意。
他这是……在干什么？
和利奥·莱奥瓦尔德……十指相扣？
这个认知让西里斯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应该立刻松开的，这太奇怪了，太越界了。
他们是朋友……不是吗？
就算是朋友，也没有这样握手的道理。
可是……他舍不得。
那只手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微凉，柔软，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契合感。
仿佛它们本该如此交缠。
西里斯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掌心沁出的细微汗意，他怕弄湿了利奥的手，又不敢动，只能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姿势，感受着那如鼓的心跳一声声敲击着自己的耳膜。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
西里斯全部的感官都聚焦在了那相连的指尖，图书馆里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他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利奥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西里斯感觉到利奥的呼吸节奏似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也轻轻动了一下。
这是要醒来的征兆。
西里斯才回过神来，心中警铃大作。
他快速将自己的手从利奥的指间抽了出来。
由于动作太快太急，他甚至不小心带倒了利奥放在桌上的、几本摞起来的参考书，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利奥被这声音彻底惊醒，他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蓝色的眸子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和水汽，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视线聚焦在自己头下枕着的那件红色袍子上，又看了看旁边坐得笔直、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的西里斯，以及地上那本倒下的书。
“我……睡着了？”
利奥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他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将那件格兰芬多袍子拿开，递还给西里斯，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谢谢。”
西里斯接过袍子，手指不经意间擦过袍子上还残留着利奥脸颊温度的布料，感觉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有些失控。
他不敢看利奥的眼睛，胡乱地将袍子塞进怀里，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发紧。
“你脸怎么这么红？”
利奥注意到他异常的脸色和微微泛红的耳根，疑惑地问。
“热的！”
西里斯立刻回答。
“图书馆太闷了，我得出去透透气！”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站起身，离开了图书馆。
利奥看着他仓惶逃离的背影，眉头微蹙，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他总觉得西里斯刚才的反应……有点奇怪。
但他并没有深究，只是将那本倒下的书捡起来放好，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研究上。
而冲出图书馆的西里斯，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感受着心脏依旧不规律的狂跳，和指尖那挥之不去的微凉触感。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仿佛还能看到刚才十指相扣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