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带着,你在我身边才行。”白未曦一脸平静,出声回应道。
听到这话的小狐狸微微凝滞后,猛地挺直了身躯,蓬松的尾巴因情绪激动而炸开,虽仍是狐身,却仿佛能让人看到一个女子气得双颊晕红的模样。
那清越的女声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你不相信我!”它几乎是尖声指控,“你把我带回来,养在身边,却从未真正信过我!你怕我!怕我这‘来历不明、身负异术’的妖物,会对柳月娘、对林青竹、对那些毫无防备的村民不利!是不是?”
它的话语如同连珠箭,它明白了,白未曦执意要带上它,就是一种监管,一种囚禁,防止它在她离开后,在这小小的村庄里掀起风浪。
夜风似乎也随着它的指控而凝滞。
在爬满地锦的院墙上,小狐狸孤影孑立,与院子中央静默如磐石的白未曦遥遥相对。
天际,一片薄云正悄然漫过月轮,清辉骤敛。院中光影随之昏昧,将小狐狸的身影吞没大半,只余下一双眸子在昏暗中灼灼发亮。
白未曦静静地听着它的愤怒,直到小狐狸的指控声在夜风中稍稍平息,她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
“我为什么要信你?”
云朵飘移,月光去了遮挡,再次照亮了院落,也照亮了白未曦那双毫无波澜、却深不见底的眼眸。
“信任,需有根基。”她继续道,“你我之间,初遇时你用惑人心神的术法,是为信任之基?”
她的反问,并非嘲讽,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坦诚。
她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算计与看穿之上,何来纯粹的信任可言?月光下,这一人一狐的对峙,因这直白的话语,更添了几分疏离与紧绷。
墙头上的小狐狸,在短暂的死寂之后,周身那炸开的毛发竟缓缓平复下来。它没有继续愤怒,也没有试图辩解,反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
那笑声依旧带着那股子天生的媚意,却掺入了些许凉薄的嘲讽,以及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试探底线的决绝。
“好啊……”它拖长了语调,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漫不经心的姿态,“既然无信任可言,那我如今要走,你又将如何?”
它微微侧头,目光斜睨着院中的白未曦,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种挑衅,“是现在就动手除了我这‘隐患’,还是……强行将我拘在身边?”
“你走不了。”
白未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小狐狸,或者说那狐妖,闻言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傲然与决绝:“你留不住我!”
话音未落,它的后肢便在爬满地锦的墙头上猛地一蹬,身形如一道红色的流光,便要向墙外的黑暗纵跃而去!
然而,就在它四足腾空,身形刚刚脱离墙头的刹那——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骤然从后颈袭来!
下一瞬,它整个身子便僵在了半空中,四爪徒劳地划拉着空气,后颈皮被一只冰冷而稳固的手牢牢攥住。
夜风吹拂着它悬空的蓬松尾巴,场面一时显得有些滑稽,更带着一种绝对的、力量悬殊下的震慑。
它难以置信地、艰难地转动眼珠,用余光向后瞥去。
只见白未曦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立在了院墙之上,身姿挺拔,衣袂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她垂眸看着手中被拎住命运后颈、动弹不得的小狐狸,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手提起了一件不听话的物什。
月光毫无遮挡地洒落,清晰地映照出她冰冷的面容,以及小狐狸那双因惊愕、羞愤而瞪得溜圆的妖异眸子。
“我若想留,”白未曦的声音淡淡响起,打破了这凝固的瞬间,“便留得住。”
小狐狸扭动着身子。后颈要害被制,周身妖力在那只冰冷的手掌下竟如陷泥沼,难以调动分毫。
它的四肢徒劳地在空中抓挠了几下,终是认清了此刻悬殊的实力差距。
小狐狸眼中那抹不甘与愤怒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识时务的乖觉,它的毛发顺服地贴伏下来。
清越的女声带上了软糯的讨好,“我错了,真的知错了……未曦,放开我好不好?我跟你去白马寺,再不跑了。”
白未曦垂眸看着它这副能屈能伸的模样,并未言语,只是拎着它,如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从墙头跃下,稳稳落回院中。
她的脚尖刚触及地面,便松开了手。
小狐狸灵巧地翻身落地,看似驯服地抖了抖毛,甚至还讨好般地蹭了蹭白未曦的裙角。
然而,就在它低头的瞬间,那双妖异的眸底,一抹难以察觉的幽光骤然亮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诡谲!
它猛地抬头,目光直刺白未曦的双眼。
故技重施!而且这一次,是凝聚了它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心神之力,力求一击必中!
“看着我!”那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韵律,直钻识海。
然而,预想中白未曦眼神涣散、动作凝滞的场景并未出现。
迎接它的,是白未曦更快、更冷的反应。
她甚至没有闪避那道惑心目光,只是右手探出,凌空向着屋内方向虚虚一抓:
“年轮。”
霎时间,静置于屋内背筐中的那条暗褐色藤鞭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化作一道玄色流光激射而出,瞬息即至,落在白未曦手上。
还不等小狐狸眼中的幽光完全散去,那名为“年轮”的藤鞭已如活蛇般缠绕而上,精准而迅速地捆住了它的四肢,力道恰到好处,既让它无法挣脱,又未伤及皮肉。
小狐狸闷哼一声,便被结结实实地捆倒在地,只剩下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还能勉强在地面上气愤又无助地拍打。
它仰起头,看着居高临下、眼神依旧清明冰冷的白未曦,眸子里终于第一次真正染上了惊惧与难以置信。
它最强的天赋术法,竟对她……近乎无效?
白未曦俯视着被捆得动弹不得的小狐狸,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你还得多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