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深哥，不必再安慰我了。”
洛昊扯动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相信我。”
洛缘深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直视着洛昊躲闪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以洛家家主的身份向你保证，洛家的天才，不会就这么废了。”
洛昊脸上的苦笑僵住了，他怔怔地望着洛缘深，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双黯淡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被这句话重新点燃。
离开小院时，晨雾已经散尽，阳光穿过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洛缘深立在一棵虬结的老梅树下，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
不远处的石凳上，二叔洛千行正枯坐着，背影萧索，仿佛被清晨的凉风一吹就会散掉。
“真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灵鲸戒里，鲸沧溟懒洋洋地开了口。
“那两味药材，千年血珊瑚，玄冰玉髓，就算在东海也是传说中的东西，价值连城。”
“你把整个洛家卖了都未必换得来。”
“他为救老祖而伤，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洛缘深的手掌轻轻抚过梅树粗糙的树皮，那上面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说得好听。”
鲸沧溟嗤笑一声，“你们人类的家族，不就是一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戏码么？老夫见得多了。”
洛缘深脚步一顿，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补充道：
“况且，他还叫我一声哥。”
“呵，又是你们人类这些弯弯绕绕的情感。”
鲸沧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却又有一丝说不清的意味，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
“罢了罢了，算老夫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么个一根筋的人。”
他没好气地嚷嚷起来。
“陪你疯一回！先去你们家那个寒酸的库房看看，我倒要瞧瞧，这小门小户能藏着什么宝贝。”
“说不定哪个不长眼的耗子精，从外面叼了什么破烂回来筑巢，能让你捡个漏。”
听着这老鲸鱼刻薄又别扭的关心，洛缘深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最后看了一眼洛昊的窗口，目光掠过石凳上二叔的身影，随即转身离去。
这一次，他眼中的沉郁与犹豫一扫而空，脚步沉稳，方向明确。
“去库房。”
……
晨光穿透云层，为洛家驻地的青瓦镀上一层金边。
洛缘深站在藏库厚重的青铜大门前，神色肃然。
他双手抬起，十指翻飞，灵力在指尖流转，结成一道繁复的印诀。
“嗡——”
他将法印缓缓推向大门。
“开。”
青铜门上的阵法纹路被逐一引动，从中心向外扩散，发出低沉的共鸣。
伴随着机括转动的沉闷声响，厚达数尺的门扉向两侧无声滑开。
一股混杂着金石、灵药与尘封岁月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啧，倒也不是一穷二白。”
鲸沧溟懒洋洋的声音在洛缘深神识中响起。
“这套‘玄龟锁’阵法，仿得有模有样，挡住金丹初期的修士一两刻倒是够了。”
“就是手法粗糙，灵力运转生涩，白瞎了这块好铜。”
洛缘深没理会他的挑剔，径直迈入。
甬道两侧嵌着的夜明珠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深处。
“老祖筑基之后，家族才算有了些底蕴。”
他一边走，一边用神识回应。
“前辈，我们得快些。”
藏库之内宛如一座小型宫殿，兵刃、功法、丹药、材料分门别类，井然有序。
灵药区位于东侧，一踏入，浓郁的药香便几乎凝成实质。
洛缘深直奔放置珍稀药材的区域，指尖虚点，三排檀木药架顶层的玉盒应声开启。
“千年血珊瑚，生于东海无光深渊，汲煞气而生，色如凝血，内蕴真火……”
鲸沧溟慢条斯理地念叨着，洛缘深的神识早已扫过每一个玉盒。
他的目光在一株赤红珊瑚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暗淡下去。
三百年份，药力相去甚远。
他又转向另一侧寻找玄冰玉髓，结果同样令人失望。
几块寒玉静静躺在丝绸上，散发着微弱寒气，却只是凡品。
库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灵药的幽香在空气中浮动。
洛缘深垂下眼，心中那丝侥幸彻底沉了下去。
“就这点家当？”
鲸沧溟打了个哈欠。
“行了，别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看得老夫心烦。”
洛缘深抬起头。
“替代品也是有的，只是麻烦些。”
鲸沧溟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仿佛在指点一个不开窍的晚辈。
“谁让老夫上了你这条贼船。往右看，第七格，那个贴着‘赤血藤’标签的破木头匣子。”
洛缘深立刻依言取下玉匣。
“还有下层那个‘寒玉晶’，虽然杂质多了点，勉强能用。”
赤血藤通体暗红，布满细密的血丝纹路；
寒玉晶则泛着淡蓝光泽，触手冰凉刺骨。
他刚将两物小心收入储物袋，鲸沧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等等。”
“前辈？”
“再去拿些龙须草和地脉紫芝。年份越高越好，有多少拿多少。”
洛缘深动作一顿：
“这些药材药性温和，恐怕……”
“你懂还是我懂？”
鲸沧溟哼了一声。
“主药不够，辅药来凑。老夫要重新调配方子，用文火慢慢熬出那点可怜的药力。”
“要是分量不够，淬皮都难。快去，别磨蹭，当家主的人，怎么做事婆婆妈妈的。”
回到静室，洛缘深袖袍一挥，一尊半人高的青铜药鼎稳稳落在中央。
“就用这些玩意儿？”
鲸沧溟的声音带着怀疑。
“品质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炼制时灵力稍有差池，这鼎就得给你炸上天。”
“前辈指点便是。”
洛缘深不为所动，将寒玉晶置于石臼中，灵力一催，坚硬的晶体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
他按照鲸沧溟的指示，先将粉末撒入鼎中，再注入赤血藤的汁液。
“文火。”
鲸沧溟提醒。
洛缘深指尖泛起淡蓝光芒，如丝如缕地缠上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