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阵台残迹
凌云那平淡无奇，甚至有些答非所问的回应，让林玄机微微一怔。他预想过对方可能会惊慌失措、可能会强作镇定、也可能会据理力争，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专注于口腹之欲的反应。
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林玄机心中那丝疑虑更深。他天机阁弟子，自幼修行推演之道，最信直觉。眼前这个青衣修士，看似只有金丹期，却给他一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之感，其周身气机圆融自然，仿佛与这茶楼、与窗外的风雪废墟融为一体，竟无半分破绽可寻。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金丹修士能做到的！
“茶点虽好，却不知道友对这玄古城遗迹，可有何见解？”林玄机按下心中疑虑，换了个方式，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试探。他袖中的手指微微掐动，试图以天机秘术推演凌云跟脚，然而神识探去，却如同泥牛入海，感应到的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沌。
这让他心头一跳，更是确定此人绝不简单。
凌云将最后一块冰玉糕送入口中，细腻清甜的口感在舌尖化开，配着雪顶灵雾茶特有的冷冽茶香，确实是一种享受。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这才慢悠悠地看向林玄机，笑道：“见解谈不上。只是觉得，此地风雪千年，遗迹默然，能于此间品一盏热茶，观天地苍茫，倒也不负此行。”
他话语轻松写意，仿佛真的只是个来此游历、感悟天地的散修。
林玄机身后的一名炼虚期护卫有些不耐，暗中传音道：“林师兄，与此人浪费唇舌作甚？不过是个装神弄鬼之辈，直接拿下搜魂便是！”
林玄机眼神微动，却摆了摆手。他天性谨慎，尤其是在这关乎“变数”的敏感时期，不想节外生枝。更重要的是，他隐隐有种感觉，若真动手，恐怕结果难料。
“道友倒是好心境。”林玄机压下护卫的冲动，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矜持的笑容，“不过，此地不久恐有风雨，道友若只是游历，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这话看似提醒，实则暗含警告与驱赶。
凌云仿佛没听出他话中深意，反而点了点头，颇为认同地说道：“多谢道友提醒。不过，风雨未来，正好再去那‘玄古阵台’遗址看看风景，听说那里视野极佳，可俯瞰大半葬星山脉。”
说罢，他竟真的站起身，丢下几块下品灵晶结账，对着林玄机微微一笑，便施施然下楼去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林玄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玄古阵台？他也要去那里？是巧合，还是……
“跟上他，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林玄机对身旁一名炼虚护卫低声吩咐。那护卫领命，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空气，悄然跟了上去。
凌云离开听雪楼，并未施展任何身法，就像个普通游客，不紧不慢地朝着玄古城废墟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建筑损毁得越发严重，人迹也越发罕至。呼啸的寒风卷着雪沫，吹打在斑驳的石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巨大的石柱倾颓在地，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一些残破的雕像只剩下模糊的轮廓，依稀能看出曾是某种威严的异兽或神只。
他看似随意漫步，目光却扫过沿途的断壁残垣，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细致地感知着此地残留的阵法痕迹与空间波动。
“系统，实时扫描周围环境，构建玄古城遗迹及玄古阵台区域的能量分布三维模型。”
【叮！指令已接收。消耗3000点积分，启动环境深度扫描与建模功能。扫描中……】
【警告：检测到后方有隐匿跟踪者，修为炼虚初期，能量波动与天机阁护卫吻合。】
【模型构建中……发现目标区域（玄古阵台）存在高强度能量汇聚点，与数据库记载的‘虚空神石’能量特征部分匹配。同时检测到多处隐蔽监测阵法节点，布设手法精妙，与天机阁术法同源。】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同时，一个只有凌云能看到的、线条勾勒出的三维立体地图在他意识中展开，清晰地标注出能量汇聚点、阵法节点，甚至连身后那个如同影子般吊着的天机阁护卫，也以一个红色光点的形式显示在地图上。
“果然有所布置。”凌云心中了然，脚步却不停，径直朝着那能量汇聚点，也就是玄古阵台的遗址走去。
穿过一片如同巨人骸骨般林立的残破石林，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巨大的圆形广场，地面由一种暗金色的金属铺就，即便经历了无数岁月的风雪侵蚀，依旧光滑如镜，只是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与焦黑的灼烧印记。广场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约三尺的庞大石台，这便是“玄古阵台”的主体。
阵台同样是以不知名的暗金色石材砌成，直径超过百丈，上面铭刻着无数复杂到极点的符文与阵纹。可惜，如今这些阵纹大半都已磨损、断裂，甚至整个阵台都从中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如同一个垂死巨人的伤疤。裂缝中积满了冰雪，更显荒凉破败。
然而，在系统的三维模型中，凌云可以“看”到，在那阵台核心的裂缝深处，有一点微弱的、不断闪烁的银光，正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正是系统提示的“虚空神石”！
而在广场四周那些看似自然的残垣断壁之后，隐藏着数个极其隐蔽的监测阵法，正无声无息地运转着，将此地的一切动静，都传递到未知的远方。
凌云仿佛毫无所觉，他走到广场边缘，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
从这里望去，整个葬星山脉的雄姿尽收眼底。连绵的雪峰如同利剑直插云霄，在灰暗的天幕下勾勒出冷峻的线条。狂风裹挟着雪粒，在山峦间呼啸穿梭，形成一片片迷蒙的雪幕。一种苍凉、壮阔、近乎蛮荒的原始美感，冲击着视觉。
“系统，记录此地景象，归档至‘值得回顾的风景’数据库。”
【叮！已记录。葬星山脉雪景（玄古阵台视角）已归档。】
凌云欣赏了片刻风景，这才将目光收回，落在了那残破的阵台之上。他缓步走上阵台，脚下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冷触感。他看似随意地漫步，手指偶尔拂过那些断裂的阵纹，眼神专注，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跟在后面的那名炼虚护卫隐藏在暗处，屏息凝神，紧紧盯着凌云的一举一动，同时通过秘法向林玄机汇报：“目标已抵达阵台，正在观摩阵纹，暂无异常举动。”
林玄机此刻也已带着另一名护卫悄然来到了广场外围，借助阵法隐匿了身形。他听到汇报，心中冷哼：“装模作样！连我天机阁诸多阵法宗师都难以完全解析此阵，他一个来历不明的散修，能看出什么？”
然而，下一刻，凌云的动作却让他瞳孔骤缩。
只见凌云停在了阵台中央那道最大的裂缝前，蹲下身，手指轻轻敲击着裂缝边缘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暗金色石板。
“可惜了。”凌云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却清晰地传入隐藏在暗处的林玄机耳中，“‘周天星斗’为引，‘虚空脉络’为基，构思确实精妙。可惜核心的‘定空神纹’在此处断裂，导致能量回路在此淤塞、逆冲，如同人体经脉阻塞，难怪阵法崩毁。若以此处‘巽风位’为起点，辅以‘虚空神石’之力，重新勾勒‘流云阵纹’疏导，或可恢复部分空间锚定之能……”
他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林玄机脑海中炸响！
“周天星斗”、“虚空脉络”、“定空神纹”、“巽风位”、“流云阵纹”……这些词汇，无一不是天机阁内部研究这玄古阵台数百年才勉强解析出的核心关窍！尤其是那“定空神纹”的断裂点以及“巽风位”的疏导方案，更是阁内几位阵法大宗师争论许久才得出的初步推论，属于绝对机密！
此人……此人怎么可能知道？！而且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难道他真是师尊推算中的那个“变数”？
巨大的震惊让林玄机心神失守，气息不由得泄露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气息，让凌云仿佛刚刚发现他们一般，缓缓站起身，转头看向林玄机隐藏的方向，脸上带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
“天机阁的道友，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莫非也对这阵台修复之法，感兴趣？”
话音落下，广场上一片寂静，只有风雪呜咽的声音。
林玄机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隐匿，带着护卫从藏身处显露出身形。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凌云，之前的倨傲和从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
“你……究竟是谁？”林玄机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凌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阵台裂缝深处那点若隐若现的银光，笑道：“想要修复此阵，那下面的‘虚空神石’是关键之一。不过，凭你们现在布置的这些‘小玩意儿’，恐怕再研究一百年，也取不出来。”
他口中的“小玩意儿”，显然指的是周围那些隐藏的监测阵法。
林玄机脸色再变，对方不仅一语道破天机阁的核心研究，连他们无法取出核心材料、只能依靠阵法监控的情况都一清二楚！
此人的阵法造诣，恐怕远超阁内那些大宗师！他到底什么来历？
风雪似乎更急了，吹动着两人的衣袍。残破的玄古阵台上，一场关乎上古传送阵、关乎天机阁秘密、更关乎凌云下一步计划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凌云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林玄机，心中淡淡一笑。
“系统，调出‘流云阵纹’完整图谱，以及利用‘虚空神石’临时激活部分阵台功能，进行短距离空间跳跃的可行性方案。”
【叮！相关阵法知识及方案已调取，预计消耗积分8000点，是否确认？】
“确认。”
打脸，不一定非要动手。在对方最擅长的领域，以绝对的知识碾压，让其信念崩塌，有时效果更佳。
这玄古城的风雨，看来要比预想中，来得更猛烈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