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芬强压着不快，在对面坐下：“阿姨好，我是顾晓芬。我在药材厂当经理，主要负责生产和销售，一个月工资五百多块。虽然忙点，但工作很充实，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五百多块？”
赵母眼睛一瞪，随即又嗤笑一声，“私人厂子的工资，说不定是虚的呢？就算是真的，那也是青春饭，等你年纪大了，厂子倒闭了，你还不是得回家靠男人养？我家磊磊在供销社当售货员，那才叫铁饭碗，一个月工资四十八块，还有十块钱奖金，虽然没你多，但稳定啊，一辈子都不用愁。”
赵磊在旁边像个应声虫，连连点头：“妈说得对，供销社是公家的，比私人厂子靠谱多了。我每个月还能分到紧俏布票和粮票，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以后买布、买粮都不用排队。”
顾晓芬没接话，赵母又接着说：“顾……那个芬啊，我跟你说，我们家磊磊从小就没吃过苦，在家都是我给他洗衣服、做饭、端洗脚水。
要是你们成了，家里的活你可得全包了，早上六点就得起来做早饭，中午要给磊磊带便当，晚上还得给他煮鸡蛋补身体。对了，磊磊不喜欢吃葱姜蒜，你做饭的时候可千万别放，还有，他穿的衬衫必须手洗，不能用洗衣机，会把衣服洗变形的。”
“还 有啊，我家磊磊从小跟我睡一个屋，长这么大 也 没离开过我，你们结婚后，磊磊也得跟我住一起，我怕你晚上照顾不好他，我这儿子啊，娇气！”
顾晓芬听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找对象，简直是找个免费保姆加厨师。
她皱紧眉头，语气坚定地说：“阿姨，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工作很忙，不可能每天六点起来做早饭，也不可能天天给赵同志手洗衬衫。而且，两个人过日子，应该互相分担家务，而不是一个人单方面付出。”
“互相分担？”赵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着桌子站起来，
“你一个女人，在家做家务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跟磊磊他爸结婚三十年，家里的活都是我干，他爸连碗都没洗过一个！你要是跟我家磊磊结婚，就必须辞掉你那破工作，在家专心照顾他，我每个月给你二十块零花钱，够你买衣服化妆品了。”
赵磊也在旁边帮腔：“是啊，晓芬同志，你辞职吧。女人家不用挣那么多钱，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事。我每个月给你二十块，比你在私人厂子上班轻松多了。”
顾晓芬忍不住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赵同志，我一个月工资五百多，你给我二十块零花钱？你觉得我会稀罕吗？还有，我喜欢我的工作，我想靠自己的能力实现价值，而不是在家当一个围着锅台转的家庭主妇。我看咱们确实不合适，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拿起包，转身就走，连看都没看赵磊母子一眼。
她 身后 赵母还 一叠声叫道：“艾，你这 姑娘太没礼貌了，我让你走了吗？你就一声不吭地离开？我说的那些你不同意，咱们可以再商量嘛~一点教养也没有~太不尊重人了，磊磊啊，你可不能跟这个姑娘学，没礼貌，放心，这个不行，妈再给你找个好的。”
走出小吃铺，顾晓芬长舒一口气，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掏出兜里的小本子，在“金永言”“李伟”“赵磊”三个名字后面都画了叉，然后把本子塞进包里，这辈子，她再也不想相亲了。
可她刚走到胡同口，就看到自家门口围了一群邻居，还有一个穿着灰色上衣、烫着短发的中年妇女，正叉着腰在门口嚷嚷，声音大得整条胡同都能听见：“顾晓芬呢？让她出来！我儿子就是因为她才被拘留的，她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就天天来闹，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顾晓芬心里一沉，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李伟的母亲。
她快步走过去，挤开人群，看着李母，语气平静地说：“阿姨，你找我有事吗？有话咱们进屋说，别在门口嚷嚷，影响邻居休息。”
李母看到顾晓芬，像是看到了仇人，冲上来就要抓她的衣服：“你还有脸问我有事吗？我儿子在教育局上班，前途光明，现在因为你，被拘留十五天，还被打得头破血流！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昨天跟我儿子相亲，今天就跟别的男人约会，还挑唆他们打架，你安的什么心？！”
顾书丽连忙上前拦住李母，把顾晓芬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说：“这位同志，你说话要讲证据！昨天晓芬已经明确拒绝了你儿子，今天跟王同志见面，也是光明正大的相亲，是你儿子自己不甘心，上前挑衅，还动手推人，这才引发了冲突。
跟晓芬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我们就报警了！”
“报警？我还怕你报警不成？你去报啊，现在就去报。我儿子是国家干部，被你们家姑娘害得拘留，还有理了？今天你们必须给我赔偿！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一共一千块！少一分都不行！”
周围的邻居本来就看得热闹，听到“一千块”，顿时炸开了锅，在如今，一千块可不是小数目，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这也太过分了吧，明明是她儿子先挑衅的，怎么还敢要这么多钱？”
“就是啊，顾晓芬是个好姑娘，天天忙着药厂的事，哪有空挑唆打架？”
“我看她就是想讹钱，真把自己儿子当金疙瘩了！”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李母身上，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硬撑着：“我儿子是大学生，在教育局上班，以后还要升职呢！现在被拘留，档案上留了污点，这影响多大啊？一千块算多吗？要是影响我儿子升职，我还要更多呢！”
顾父气得脸色发白，指着李母说：“你这是敲诈！我们没找你要王同志的医药费就不错了，你还敢来讹我们？赶紧走，不然我们真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