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凌吏员？看出啥了？”岳辰看她忙活完，走上前问道，语气带着一丝好奇。
凌析看向岳辰，眼神锐利而认真：“岳捕头，死者恐怕不是简单的心疾猝死。”
“哦？”岳辰眼神一凝，“怎么说？”
“第一，现场有异常气味。一种类似花香，又带点杏仁苦味的气息，很淡，但绝非酒肉或香料味。来源不明。”
“第二，死者酒杯壁上有不明粉末附着物，量极少。指甲缝里也有类似粉末残留。”
“第三，窗台下有可疑湿泥脚印，尺寸较大，非客栈人员常见鞋印。”
“第四，”凌析指了指死者紧抓胸口的手，“这种姿态更像是急性中毒导致的窒息痉挛，而非单纯心绞痛。”
她顿了顿，举起手里包好的桑皮纸小包：“我需要立刻回物验房，检验这些粉末，还有这具尸体，也需要详细解剖，查明死因！”
岳辰脸上的轻松彻底消失了。他看着凌析那张严肃的脸，又看看她手里那两包不起眼的粉末，眉头紧锁。
他原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真挖出东西来了？
“检验粉末？解剖尸体？”岳辰摸了摸下巴，“这么麻烦？你确定？”
“确定！”凌析斩钉截铁，“这些粉末和异常气味是关键，不查清楚，无法确定死因！”
岳辰看着凌析坚定的眼神，沉默了几秒。
他虽然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但凌析那副专业又笃定的样子，让他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而且，邢司业似乎挺看重这小子的“本事”？
“行，”岳辰一拍大腿，“你，带着东西，立刻回物验房，给我查，查清楚那粉末是什么玩意儿！尸体也交给你了，仔细验！”
他指了指楼下：“我留下，盘问掌柜的、伙计、还有今天跟死者接触过的人，尤其是那个穿蓝绸袍子的中原人。我倒要看看这‘猝死’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是，岳捕头！”凌析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将桑皮纸包收好，又看了一眼椅子上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她不再耽搁，向岳辰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房间，直奔刑部物验房而去。
那丝奇异的、带着杏仁苦味的花香，仿佛还在她鼻尖萦绕。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看似普通的“猝死”案，背后绝不简单。
岳辰看着凌析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盖着白布的尸体，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呵，有意思，看来这年后的第一桩大案子，有的玩了！”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楼下走去，准备好好“招待”一下驼铃居的掌柜和伙计们。
岳辰大刀金马地往大堂中央一站，目光扫过被衙役们围在中间的客栈人员和一些尚未离开的客商。
“都听好了，”岳辰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刑部办案，问什么，答什么，不许隐瞒，不许串供，否则后果自负！”
他目光首先锁定在面无人色的伙计阿吉身上：“阿吉，你，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把你从送饭到发现死者的经过，仔仔细细，再说一遍，不许漏掉一个字！”
阿吉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又复述了一遍送羊排、敲门、推门、看到尸体、尖叫的过程。
他声音发颤，眼神惊恐，显然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
“你送饭之前，死者最后一次露面是什么时候？在干什么？跟谁在一起？”岳辰追问。
“就、就在楼下……”阿吉指了指大堂角落那张桌子，“骨咄禄老爷一个人在喝酒吃羊肉，喝了不少酒，脸色不太好……后来、后来就自己上楼了。”
“脸色不太好？怎么个不好法？”岳辰敏锐地抓住细节。
“就……就皱着眉，好像、好像不太高兴，还按了按胸口……”阿吉努力回忆。
“按胸口？”岳辰眼神一闪，“接着说，他上楼之后，到你送饭之前，有没有人进过他房间？或者他房间有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没、没有……”阿吉摇头，“我一直在楼下忙活，没注意！”
岳辰点点头，没再追问阿吉。
他转向客栈掌柜萨迪克，无视了他充满暗示性的讨好笑容：“萨掌柜，死者阿史那·骨咄禄，在你店里住了五天，说说，他这人怎么样？跟谁来往？跟谁有过节？”
萨迪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岳捕头，骨咄禄老爷他……他是西域来的大商人，性子是急了些，说话声音大，脾气有点冲，但、但出手大方，是个好主顾啊！”
“好主顾？”岳辰嗤笑一声，眼神锐利，“萨掌柜，你这话是糊弄鬼呢？还是糊弄我岳辰？”
他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吓得萨迪克差点跳起来。
“说，他是不是经常跟人吵架？是不是得罪过不少人？给老子说实话！再敢藏着掖着，信不信老子把你当同伙抓起来？！”
萨迪克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岳捕头，饶命啊！小的、小的不敢隐瞒！骨咄禄老爷他……他脾气是有点大……”
他哭丧着脸，竹筒倒豆子般开始控诉：
“他住进来第一天就嫌房间小，骂伙计手脚慢，摔了、摔了店里一个青瓷碗！”
“第二天跟隔壁房的哈桑老爷因为争靠窗的桌子吵起来了，骂得、骂得可难听了，差点动手！”
“第三天嫌后厨烤的羊肉太老，把盘子砸了，油……油溅了伙计一身……”
“第四天，就是昨天，跟楼下卖地毯的龟兹商人因为香料价格吵翻了天，骂人家……骂人家是沙漠里的臭虫……”
“今天、今天傍晚又……又跟那个穿蓝袍子的中原老爷在楼下说话，声音、声音也不小，好像不太愉快……”
萨迪克每说一句，周围几个被点名的客商脸色就难看一分。
尤其是那个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的波斯商人哈桑，此刻更是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哪个是哈桑？”岳辰顺着掌柜的目光看过去，“你跟死者吵过架？为什么吵？”
哈桑梗着脖子，用生硬的官话吼道：“那个突厥蛮子，傲慢无礼，目中无人！那张靠窗的桌子，是我先坐下的，他非要抢，还骂我是……是肮脏的拜火教徒！”
“我哈桑在西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受他侮辱？要不是掌柜的拦着……哼！”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眼中怒火未消。
“龟兹商人呢？谁？”岳辰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