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静一静！”楚长老的声音带着灵力的震颤，瞬间压下了堂内的窃窃私语。他目光扫过底下一张张紧张又期待的脸，沉声道：“待会便是入仙道的分组——古云堂、夏云堂、碧竹堂、百花堂、自然堂五堂，都会派遣入门满三年的弟子前来担任入道师兄。”
“入仙道的三个月，将由他们言传身教，让你们亲身体悟修仙之路的艰涩与玄妙，这是你们叩开大道之门最关键的机会，万不可懈怠。”楚长老顿了顿，补充道，“分组规则如下：已达扎根阶段者，由五堂师兄一对一辅导；尚未扎根的，则进行一对多指导。”
最让人振奋的消息紧随其后：“本届有三名紫种弟子脱颖而出，掌门特赐‘相互选择权’——入道师兄可择弟子，你们也能自主选择想要跟随的师兄。”
话音刚落，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压抑不住的轻呼，是个一直攥着衣角的弱种弟子，他脸上的紧绷瞬间松开，嘴角咧开个大大的弧度，小声欢呼道：“相互选择？太好了！这下总算不用怕被自然堂选走了！”周围几个弟子也跟着松了口气，自然堂以严苛到近乎苛责的教导方式闻名，往年被分到那里的弟子，多半熬不过三个月就会灵力紊乱，谁都怕撞大运似的被硬塞过去。
楚长老瞥了那弟子一眼，没多言，只是敲了敲桌案：“入道师兄已在堂外等候，按修为排序，紫种弟子先行选择。”
其他弟子哪有他这般见闻，纷纷围了上来：“自然堂？咱太初教啥时候有这堂口了？不是一直是四大堂吗？”
那见多识广的弟子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太初教早年本是五堂并立，只是这自然堂……哎，说出来都寒碜。他们堂主也就仙苗境的修为，堂里弟子更是鱼龙混杂，多半是些灵力紊乱、进境迟缓的，久而久之，谁还乐意往那去？早成了没人要的‘弃子堂’喽。”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众人紧张的神色，又补了句：“你们是没听见刚才楚长老的话？入仙道这三个月，可是筑基的关键坎儿！要是被自然堂的师兄带，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吗？三个月下来，别说精进了，能保住灵力不散就算好的！”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我的天，差点就选了自然堂的牌子！”一个刚要伸手去拿木牌的弟子吓得猛地缩回手，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可不是嘛，刚才还觉得那师兄看着温和，幸亏没莽撞。”另一个弟子拍着胸口，满脸后怕，“必须避开自然堂，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三个月白费！”
人群里的议论像炸开的锅，所有人都攥紧了手里的选号牌，眼神警惕地盯着那代表自然堂的木牌，仿佛那不是引路牌，而是能吞噬灵力的黑洞。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数十名身着灰褐宗袍的入道师兄已列队走来。他们右胸的绣纹清晰可辨，古云、夏云、碧竹、百花四堂堂号与姓名并缀，针脚挺括，透着宗门的规整。四位领头的师兄并肩而行，言笑间意气风发，周身灵力波动沉稳而澎湃——最弱的也是仙苗境十叶，眉宇间的自信几乎要溢出来，光是那股蓬勃的朝气，便足以让周围的空气都跟着灼热几分。古云堂的楚湘子身姿挺拔，腰间佩剑泛着冷光；百花堂的罗金花则手持一柄折扇，笑起来时灵力随笑意流转，竟带起阵阵花香，惹得旁侧弟子频频侧目。
唯独自然堂的队列落在最后，只有两人。走在前面的蒲汉忠鬓角已染霜色，灵力波动虽稳却显滞涩，正是秦浩轩在九阴冰窟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身后跟着的师弟更显局促，宗袍洗得发白，灵力仅到仙苗境七叶，比起前方四堂弟子的锋芒，两人像被时光磨钝的旧剑，沉默地缀在队伍末尾，连脚步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瑟缩。
“瞧见没？”先前那见多识广的弟子嗤笑一声，用下巴点了点自然堂的两人，“这就是自然堂的底气？派两个快半截身子入土的来，怕是连自己都放弃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的低笑。
“选他们？怕不是修炼三年都摸不到筑基的门槛。”
“四堂的师兄们看着就靠谱，自然堂……还是算了吧。”
人群里的议论像潮水般漫开，几乎没人再看那两个孤零零的身影，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四堂弟子身上，指尖捏着选号牌，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古云堂的凌厉，夏云堂的灵动，碧竹堂的坚韧，百花堂的诡谲，哪一个都比自然堂的“老弱病残”强上百倍。
秦浩轩望着自然堂那两个落寞的背影，九阴冰窟里蒲汉忠曾递来的那半块暖玉忽然在怀里发烫，他皱了皱眉，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丝异样的烦躁。
四大堂共派出四十名入道师兄，而达到扎根阶段的新弟子有二十五人——这意味着除去选中特殊仙种弟子的五人，其余十五位入道师兄需各带十二名弟子。至于自然堂那两位，众人早已默认，绝不会有人选。
“现在，请五名特殊仙种弟子先行选择入道师兄。”楚长老声如洪钟，传遍整个广场，“你们可在诸位入道师兄中任意挑选，若对方应允，便结为师徒。”
话音未落，新弟子们的目光已齐刷刷投向张狂、李靖等五人，艳羡中带着几分敬畏。而列阵的入道师兄们无不昂首挺胸，灵力暗自流转，将最好的状态展露无遗——能成为紫种弟子的引路人，不仅是修为的认可，更是极大的荣耀。
张狂指尖轻点腰间玉佩，目光在入道师兄队列中缓缓扫过。古云堂的凌厉、碧竹堂的沉静、百花堂的灵动……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夏云堂队列中一人身上。
那人着一身褐色宗袍，在灰袍为主的人群里格外醒目，正是仙苗境二十叶的耶律齐。虽只是饱满仙种，却在八年修行中冲到二十叶，这份进境足以让多数同辈汗颜。
“我选夏云堂，耶律齐师兄。”张狂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向四周。
耶律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上前一步抱拳：“愿为张狂师弟引路。”灵力相撞的刹那，夏云堂方向传来一阵低低的喝彩——能被特殊仙种选中，对整个堂口而言，亦是光彩。
耶律齐闻言，唇边的笑意漫开来，眼尾的细纹都透着藏不住的轻快，对着楚长老微微躬身：“弟子愿收张狂师弟为徒。”他语气平淡，可攥着宗袍袖口的手指却悄悄蜷了蜷——谁不知道紫种弟子金贵，整个宗门三年才出三个，能被选中，往后在夏云堂的地位怕是又要再升一阶。
旁边立刻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张狂的几个跟班凑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兴奋：“看见没看见没？耶律齐师兄刚才笑了！咱老大这眼光，绝了！”“入门八年修到二十叶，夏云堂主天天把他挂在嘴边夸，说他是‘百年一遇的好苗子’，老大这是抱上大腿了！”
轮到徐羽时，她几乎没犹豫，清脆的声音穿过人群：“弟子选百花堂罗金花师姐！”
众人这才想起，今早徐羽帮罗金花捡拾散落的药草时，两人蹲在药圃边说了好一阵子话，当时罗金花还把亲手酿的花蜜水给她喝了呢。再说罗金花的修为在入道师姐里确实拔尖——仙苗境二十五叶，据说上个月刚突破，连百花堂主都放话，说她年底有望冲击三十叶。
罗金花闻言，摘下头上的海棠花簪子把玩着，眼波流转间扫过徐羽，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倒是个机灵丫头，过来吧。”
罗金花指尖捻着那支海棠簪，簪头碎钻在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心里早乐开了花——那天见徐羽帮自己拾药草时手脚麻利，便知是个灵透孩子，特意分了半罐花蜜水给她，果然没白费功夫。只要这三个月多指点些心法，让她尝够甜头，往后入了百花堂，凭着这紫种资质，指不定能成自己最得力的臂助。
堂下的楚湘子把牙咬得咯吱响，古云堂本就比百花堂少两名紫种，这下又落了空，他瞥向时俊杰的眼神都带了火。时俊杰却像没瞧见，依旧垂着眼捻着丹炉耳，指尖沾着的药粉簌簌落在衣襟上。
李靖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两圈，最终朝楚湘子拱手致歉：“楚师兄莫怪，并非有意拂逆。”转身走向时俊杰时，声音都温和了些，“时师兄的炼丹术，晚辈早有耳闻，今日得蒙垂青，实属幸事。”
这话倒是真心——他打小体弱，吃的丹药十有八九出自碧竹堂，时俊杰炼的丹尤其对他体质，当年那枚救过他性命的护心丹，便是这人在丹房守了三昼夜才成的。再说时俊杰虽仙苗境二十叶的修为与楚湘子相当，性子却沉稳得很，不像楚湘子总爱把“古云堂第一”挂在嘴边。
时俊杰这才抬眼，丹炉里正炼着的清蕴丹恰好发出一声轻响，他抬手将丹丸盛进玉瓶，递过去：“刚成的，你带在身上吧。”瓶身还温着，药香混着竹沥的清苦，倒比楚湘子腰间那枚镶金的令牌，更让人觉得踏实。
李靖身边的小弟们早已按捺不住兴奋，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果然选对了！都说‘不炼丹，难修仙’，碧竹堂的时师兄炼丹术，在入道师兄里那可是独一份的厉害！等老大跟着他学出真本事，往后咱们的丹药还愁什么？进阶、疗伤、突破瓶颈……哪样离得开好丹药？这一步棋，走得太妙了！”
另一边，楚湘子看着三名紫种弟子纷纷择了其他堂的师兄，唯独自己面前空空如也，脸色早已铁青。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定是前些天在秦浩轩那里吃了亏，传了出去，才让这些眼高于顶的紫种觉得自己无能！否则凭他古云堂的名头，凭他仙苗境二十叶的修为，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淬了毒的冰锥，死死剜向秦浩轩的方向，那眼神里翻涌的杀意几乎毫不掩饰。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愈发坚定：三个月入仙道的最后一天，水府试炼，定要让秦浩轩葬身其中，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这时，灰种弟子张扬怯生生地走上前，对着楚湘子行了一礼：“楚师兄，弟子愿跟随您修行。”楚湘子这才稍稍敛了戾气，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不耐与敷衍，挥了挥手算是应下。
四名褐袍师兄已被选尽，慕容超站在原地，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目光落在古云堂一名灰袍师兄身上——那是仙苗境十八叶的许皓，虽不如褐袍师兄们耀眼，却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神平和，不像其他人那般急于展露。慕容超终是走上前去，拱手道：“许师兄，弟子慕容超，愿随您学道。”许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温和一笑，颔首回应：“好，随我来吧。”
一场暗流涌动的选择，终于尘埃落定，只是那隐藏在平静下的矛盾与杀意，已悄然埋下伏笔，等待着在未来某个时刻，彻底爆发。
五名特殊仙种弟子尘埃落定后，轮到扎根境界的弟子挑选入道师兄。入道师兄们目光扫过人群，自然更倾向于灵力扎实、根骨显露出挑的新弟子——毕竟谁都想带个有潜力的后辈，既能彰显自己的教导能力，往后在堂内也更有面子。
一番筛选后，扎根境界的弟子被陆续领走，唯有秦浩轩仍孤零零站在原地。消息早就在入道师兄间传开了：这弟子虽已出苗，却是个弱种，天生根基有缺，往后修炼怕是步履维艰；更麻烦的是，他既与张狂、张扬两位特殊仙种结了嫌隙，还得罪了古云堂那位睚眦必报的楚湘子。
入道师兄们眼神闪烁，谁也不愿惹祸上身。带这样一个“麻烦”在身边，保不齐哪天就被牵连进去，轻则被楚湘子记恨，重则可能影响自己在堂内的前途。有几位甚至宁可转身去挑选那些尚未扎根的弱种——虽起步慢些，却干净得像张白纸，至少不会招来无端祸事。
人群渐渐散去，各堂的队伍都已排齐，唯有秦浩轩仍立在空出来的场地中央。阳光落在他单薄的肩背上，将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伶仃。没人上前，没人开口，连风都似带着几分迟疑，绕着他打了个圈便匆匆溜走。
徐羽的唇瓣翕动几下，目光在罗金花身上转了转，正想暗中示意她开口，给秦浩轩寻一位四大堂的入道师兄。秦浩轩却极快地捕捉到她的意图，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却笃定：“没事，我已有最合适的人选。”
话音落，他缓缓起身，朝着入道师兄们走去。张狂与楚湘子投来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周遭的入道师兄们心头一凛，纷纷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自动让出一条通路——谁也不想被这两位煞星盯上，平白惹祸上身。
然而秦浩轩的脚步并未在那些趋利避害的身影前停留，他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队伍最后头。那里站着自然堂的蒲汉忠，自始至终无人问津，也始终沉默地站在原地，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蒲师兄，”秦浩轩在他面前站定，目光清亮，“你若不介意，可否做我的入道师兄？”
蒲汉忠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他用力拍了拍秦浩轩的肩膀，笑声爽朗如春风：“求之不得！定当尽心带师弟入道，绝不藏私！”
周遭一片寂静，方才避之不及的入道师兄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秦浩轩竟绕过了众人趋之若鹜的四大堂，选了这位看似最“不起眼”的蒲师兄。唯有徐羽望着秦浩轩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所谓合适，从不是旁人眼中的光鲜，而是彼此眼底那份不趋炎附势的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