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轻笑，在剑拔弩张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晚骂的正顺嘴呢。
冷不丁听到这笑声，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
她猛的回头，就看到顾凛川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副严肃的模样。
可他那微微抖动的肩膀和拼命拧紧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石化了。
顾琴忘了哭，赵志强忘了傻，就连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顾老爷子都瞪大了眼睛。
谁不知道顾凛川是出了名的活阎王，常年黑着脸，生气的时候还挂上冰，什么时候见他笑过？
林晚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出内伤。
她不就是在跟邪恶势力做斗争吗？
自己累的口干舌燥也就算了，他倒好，在后面听上相声了？
有这么好笑吗？
顾凛川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虚握的拳抬到嘴边，轻咳了一声。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
他扫了一眼瘫在地上的苏清雪，声音冷得掉渣：“做事前，是该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量。你以为的金疙瘩，在她眼里还不如路边随便剪的石头有用。”
这话比林晚刚才骂人的那些话加起来，杀伤力还要大。
简直是杀人诛心啊。
苏清雪的身子猛的一僵，连最后一口气也被抽走了，彻底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王国华终于回过神来，他重重的一拍桌子。
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把人带下去，其他人做笔录！”
两名女警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苏清雪，就要往外走。
赵志强见状，终于鼓起勇气冲了上去，拦在了她们面前：“警察同志，这……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清雪她……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林晚一步步走到赵志强面前，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结了冰：“你的意思是，盗窃和诬陷，都可以用‘一时糊涂’来解释。”
“你……我懒得跟你说！”赵志强转头看向顾凛川，“小舅你说句话呀！她可是你侄媳妇儿。”
“我们家的规矩是，大事我说了算，小事归她管。”说着顾凛川缓缓站起身，落在林晚身上的目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不过在我看来，除了生老病死，其他的事儿都不叫大事儿。”
赵志强还想再说些什么，一直沉默的顾老爷子也开了口，“赵志强！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看错了人，就该认。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转身看向林晚和顾凛川，语气缓和了许多，“小川，走，带你媳妇儿回家。”
在路过王国华的时候，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国华，今天让你看笑话了，改天来家里吃饭！”
没等王国华回答，老爷子就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顾凛川和林晚默默的跟在老爷子身后，一起朝门外走去。
出了派出所，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
虽然他的身板挺的笔直，但那背影，却莫名透着几分萧瑟和疲惫。
林晚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扔下身边的顾凛川，快步走到老爷子身旁，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爸，您肚子饿了吧？我在家给您做了红烧肉和炖排骨。回去热一热，很快就能吃饭了。”
老爷子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好，回家吃饭。”
晚风轻抚，吹散了刚才那股子令人窒息的压抑。
回到家之后，林晚洗了个手就钻进了厨房。
顾凛川也跟了进去，挽起袖子，熟练的开始淘米洗菜给他打下手。
厨房不大，两人转身时偶尔会碰到彼此，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和温馨。
没一会儿，饭菜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顾老爷子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红烧肉，还有奶白色的排骨汤，长长的叹了口气。
“丫头，今天……让你受委屈了。”他的语气里满是愧疚，“都怪我养出顾琴那么个拎不清的女儿，还有赵志强那个蠢蛋，差点让你跟着我们家蒙羞。”
林晚却给他盛了一碗汤，语气轻松：“爸，今天我可是半点委屈都没受。”
“就是打人的时候手有点疼。不过没关系，下次换只手。”
她这么说着，还煞有介事的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您快尝尝这汤，我用小火炖了一下午呢。”
老爷子接过汤喝了一口，心里熨帖了不少。
但脸色依旧难看：“今天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明天我让顾琴回来，亲自给你道歉。”
“爸，道歉就不必了。”
林晚又给老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只要她以后别再来找我麻烦就行，我这人脾气不好，你也看见了，我怕下次忍不住，场面不好看。”
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既给了老爷子台阶下，也算是敲打。
老爷子人老成精，哪能听不出来，赞许地点了点头：“好，那就依你。”
说着，他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和几张票，放在了桌上。
“晚晚，这是我给小川结婚准备的彩礼钱和三专一享的票，你收好。”
林晚看着桌上的一大沓钞票，整个人都懵了。
那钱看着少说也有三百多块。
在这个年代，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二三十块。
这么多钱，完全可以说是巨款。
更别说三转一响的票。
这么多彩礼，别说娶个农村媳妇儿，就是风风光光娶一个背景雄厚的城里媳妇儿都绰绰有余。
就在林晚想着该如何拒绝时，老爷子又拿出一个红纸包，塞到她手里，“这个呢，是爸给你的改口钱！”
看着老爷子满脸期待的眼神，林晚心中一暖，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双手接过红纸包：“谢谢，爸！”
但是她却没有伸手去拿桌上的钱，“您给的彩礼我不能要。我是嫁给顾凛川，不是卖给顾凛川。”
“您辛苦了一辈子，不能因为儿子结婚就掏空老底。”
顾老爷子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对这个儿媳妇越来越喜欢：“傻丫头，哪有结婚不收彩礼的道理。放心吧，爸有钱！”
“爸，这钱和票我真的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