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宴席气氛愈发热络。侍女们鱼贯而入,撤下残羹,重新布上清茶与各色月饼(此处沿用当时可能存在的圆形节令糕点概念,或可称“月团”、“胡饼”等)及鲜果。
林婉儿见时机正好,脸颊微红,借着几分酒意,声音柔婉地开口:“表哥,今日月色真好。婉儿希望,以后每年的八月十五,都能和表哥一同赏月。”她说完,含羞带怯地垂下眼帘,心中却满是期待。这话近乎直白的表白,在她看来,已是鼓足了勇气。
亭内瞬间安静了一瞬。谢屹握着茶杯的手顿住,目光沉了沉。谢阿蛮几乎要翻个白眼,强忍住了。阮玉则微微睁大了眼睛,饶有兴味地看向自己的兄长。
阮郁闻言,脸上笑容未变,甚至更温和了些。他目光落在林婉儿身上,语气从容,带着兄长般的亲切(却巧妙地避开了任何暧昧的承诺):“婉儿表妹有此雅兴,自是好的。佳节团圆,亲人相伴,本就是人生乐事。”他轻轻巧巧地将“和表哥一起”的概念,扩大为了“亲人相伴”,既全了林婉儿的面子,又未落下任何实质性的把柄。
林婉儿听他应了,虽未得到最想要的回应,但“亲人”二字在她听来也是亲近,心中依旧欢喜,甜甜地笑了。
阮郁顺势将话题引开,举杯向谢屹道:“谢世子,听闻北地月色,较之江南别有一番苍茫壮阔,不知是否如此?”
谢屹收敛心神,举杯回敬,沉声道:“北地月明,确更显清冷高旷,照大漠孤烟,长河雪岭,与江南之婉约柔美,截然不同。”他言语简练,却自有一股军旅气概。
阮郁点头:“可惜郁身陷俗务,未能亲见那般景象,引为憾事。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北上,领略边塞风光,还要劳烦世子做个向导。”这话既是客套,也隐含着一丝对军权的尊重与不易察觉的结交之意。
谢屹颔首:“阮公子若来,谢某自当尽地主之谊。”
两人对饮一杯,气氛似乎缓和了些。但谢屹心中明白,阮郁此人,心思深沉如海,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他与阮郁的往来,更多是源于家族层面的考量,对阮郁本人,他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审视。
阮玉在一旁轻声插话,化解着微妙的氛围:“兄长,谢表哥,你们说的北地风光,玉儿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可惜我身子不争气,只能在这江南一隅,听听故事了。”她语气带着些许自嘲的落寞,立刻引来了阮郁温和的宽慰和谢屹带着兄长般疼惜的目光。
谢阿蛮见话题转移,也来了精神,说起自己在北地骑马射箭的趣事,倒是逗得阮玉掩嘴轻笑。阮涣则抓紧机会,对阮郁治理地方(暗指漕运案调查)的“辛劳”表示钦佩,言语间不乏打探之意,被阮郁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宴席就在这样看似和谐,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继续着。阮郁始终掌控着全局,既不让任何人感到被冷落,也未曾对任何一方流露出过度的亲疏。他像一个最高明的弈者,在觥筹交错间,平衡着各方关系,同时也收集着可能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