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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前台那如同火山彻底喷发、熔岩肆意奔流般的狂欢浪潮形成绝对反差的,是后台那一片冰冷彻骨、万籁俱寂、如同骤然堕入真空坟墓般的绝对死寂。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最冷酷的寒冰瞬间冻结,停止了流动。

所有身处后台这片相对狭小空间里的人——刚刚结束那场耗尽心力、惊险万分的表演,还没来得及喘匀气的特殊关注班学生、几名负责调度和准备下一个环节(如果还有下一个环节的话)的工作人员、两位候场等待颁发无关紧要奖项的老师、以及几名闻讯赶来却不知所措的安保队员——全都像是被神话中美杜莎的石化视线彻底扫过,瞬间僵硬、凝固在了原地,失去了所有动作和声音。

他们的目光,无论原本在看哪里,此刻都无一例外地、被一种无形的恐怖力量牵引着,死死地黏在厚重幕布那微微颤动的缝隙之间,或者死死锁定在悬挂于墙角、正无声播放着前台实时画面的监控小屏幕上。屏幕上,那个穿着笔挺深蓝色西装、却抱着银光闪闪的话筒架、正以惊人柔韧性和专业度尽情挥洒着与其身份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魅力”的身影,成为了吞噬所有人注意力和理智的黑洞。

空气凝滞得如同变成了沉重的水泥,死死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挤压着肺叶,让人无法呼吸,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如同擂鼓般撞击着耳膜。外界那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苍穹的爆笑、狂热的欢呼、尖锐的口哨、以及那整齐划一、充满戏谑和疯狂崇拜的“校长牛逼!”“安可!安可!”,透过并不完全隔音的幕布扭曲地传来,变得极不真实,不像是在现实世界里发生的声音,更像是从某个最深最荒诞的噩梦深渊里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和嘲笑。

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手里抱着的、装满杂物的道具箱“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胶带、工具、节目单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但他毫无反应,只是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张着嘴,眼神彻底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眼前这超越理解的一幕惊得彻底离体而出,飘向了未知的维度。

一位候场的、头发花白的音乐老师下意识地伸出颤抖的手,扶住了旁边冰冷的金属支架,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失去了血色。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想惊呼,想质疑,但喉咙像是被水泥堵死,发不出任何一个有意义的音节,只有气管里发出极其轻微的、绝望的“咯咯”声,如同濒死的哀鸣。

特殊关注班的学生们早已失去了方才劫后余生的那点轻松,此刻如同受惊的鸟群,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像一群在寒风中失去了所有庇护的鹌鹑。他们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致震惊、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强烈荒谬感的惨白,仿佛刚刚目睹了世界末日的降临。几个女生死死地用自己的手捂住嘴巴,指甲几乎要掐进脸颊的肉里,生怕一不小心那压抑到极致的恐惧就会冲破喉咙化为凄厉的尖叫,她们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瞳孔放大,里面写满了巨大的“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

李大壮那壮硕得如同小山般的身体此刻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脚步虚浮,他憨厚朴实的脸上是完全的、彻底的茫然和不知所措,眼神涣散,仿佛整个世界最基础的物理规则和认知逻辑都在他眼前轰然崩塌、碎成了齑粉。高远不再试图去控制指尖那噼啪作响、危险闪烁的蓝色电火花,任由它们在自己苍白失血的皮肤上跳跃、灼烧出细微的焦痕,那微弱的光芒映照出他彻底呆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表情。

孙小倩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摇摇欲坠,她也完全忘了去推,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块小小的、却播放着惊天灾难的监控屏幕,嘴唇无声地快速翕动着,嘴里无意识地、反复地喃喃着破碎的词语:“概率…趋近于零…不可能事件…认知体系彻底颠覆…系统…系统性错误…逻辑崩溃…” 她试图用她最信赖的数据和逻辑来解释眼前的一切,却发现自己的大脑cpU已经因为过载而彻底烧毁,只剩下一片乱码。

而赵大鹏。

赵大鹏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刚刚被闪电劈中、瞬间从内到外风化了千年的雕塑。

他脸上的所有肌肉都完全僵硬、冻结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着一个巨大的、滑稽的、足以塞进一整颗鸵鸟蛋的弧度,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从头部疯狂褪去,让他的脸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毫无生气的颜色,甚至隐隐透着一丝青紫。那双平时总是锐利如鹰隼、时刻洞察一切的眼睛,此刻瞪大到极限,眼白布满了惊骇的血丝,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和彻底的难以置信而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大小,里面清晰地倒映着监控屏幕上那个正在疯狂舞动、颠覆一切的恐怖身影。

他的大脑仿佛被一道九天惊雷直直劈中,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指令、所有熟记于心的应急方案和处置流程,全部被这恐怖的画面炸得粉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纯粹的白噪音和虚无。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存在,四肢百骸如同脱离了掌控,耳边只有一种高频的、持续的、尖锐的嗡鸣声,如同金属摩擦,盖过了一切外界的声音,也盖过了他自己几乎停止的心跳。

“啪嗒。”

一声轻响。

他那只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救命稻草般的军用级加密对讲机,从他完全脱力、失去所有知觉的手指间滑落,重重地砸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坚固的外壳瞬间开裂,电池和后盖摔得分离,蹦跳着滚向角落,发出在这片绝对死寂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丧钟般的声响。

但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并没有唤醒他。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彻底僵硬的、如同被冻结在时间里的姿势,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仿佛连呼吸和心跳都已经彻底停止,变成了一具只有惊骇凝固在脸上的躯壳。

林小满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凉透了,仿佛被瞬间替换成了冰河世纪的水,在血管里缓慢而冰冷地流淌,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麻木。

她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无论是前台的疯狂狂欢,还是身边同学粗重的喘息,甚至是赵大鹏对讲机摔碎的声音。她的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了静音和慢放键,所有的色彩都在迅速褪去,变得灰暗。她只能听到自己那颗疯狂失控的心脏在胸腔里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一声声沉重、急促、如同失控的重锤,猛烈地撞击着她脆弱的肋骨和耳膜,震得她浑身发麻,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她的眼睛也和其他人一样,死死地、无法移开地瞪着舞台的方向,小小的脸上早已失去了所有人色,嘴唇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她怀里那个装着手机的、厚厚的屏蔽袋被她无意识地用尽全力勒得紧紧的,扭曲变形,仿佛那是狂风巨浪中唯一的、脆弱的浮木。

完了…

全完了…

这不是表演…

这根本不是彩蛋…

这是…事故…

最可怕、最荒诞、最无法想象、最无法收场的事故…

比舞台炸了、比能力暴走伤了人还要可怕一万倍的事故…

她的目光,和后台所有尚未完全石化的人一样,在经历了极致的、吞噬一切的震惊和恐惧之后,最终不由自主地、颤抖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地寻求答案(或者寻求指责对象)的绝望,转向了——

那个灾难的、毋庸置疑的源头。

林月微。

她依旧无力地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但虚软的双腿已经无法再支撑她身体的重量。她正沿着冰冷的墙面缓缓地、无声地向下滑倒,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万幸(或者说不幸),被旁边虽然魂飞魄散但身体本能尚存的赵大鹏,下意识地伸出僵硬的手臂勉强架住了她的腋下,才没有让她彻底瘫软在肮脏的水泥地上。

她的脸色,比后台任何一个人都要苍白,那已经不是简单的失去血色,而是一种近乎透明、死寂的、带着灰败气息的灰白,仿佛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精神气都在刚才那无声的爆发中被瞬间彻底抽干、榨尽,只留下一具空空如也的、即将破碎的躯壳。细密的、冰冷的冷汗布满了她的额头、鬓角和鼻尖,汇聚成豆大的水珠,沿着她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颊不断滑落,滴落在赵大鹏的手臂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她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幅度很小,频率却极高,如同秋风中最脆弱、即将被彻底撕碎的一片落叶,透着一种极致的虚弱和濒临瓦解的绝望。那双总是平静淡然、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带着疏离感的眼眸,此刻睁得大大的,甚至因为消瘦而显得有些凸出,但里面却不再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沉静,而是被最极致的、纯粹的、如同深渊般的恐惧和彻底的、无法理解的难以置信所填满、所吞噬。

她失神地、空洞地望着幕布缝隙外,那个因为她失控的能力而陷入彻底疯狂、正在进行着惊世演出的身影,望着台下那因为她而爆发的、震耳欲聋的、却建立在巨大误解之上的恐怖狂欢…

她的眼中清晰地倒映着这荒诞绝伦、足以摧毁一切的一切,瞳孔深处是整个世界的彻底崩塌和无尽的、冰冷的骇然。那眼神,仿佛不是在看着外面的场景,而是在凝视着自己内心正在发生的、无法挽回的、万劫不复的毁灭。

她似乎想微弱地摇头,想用尽最后力气否认眼前的一切,想说这不是她做的,她无法控制,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死死扼住,气管被压缩到了极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最细微的呜咽都无法挤出。只有那剧烈颤抖的、如同蝶翼般脆弱的睫毛,和那双瞬间失去了所有焦距与光采的、只剩下纯粹绝望和崩溃的眼神,无比清晰地透露着她内心正在经历的、足以将她灵魂都撕碎的海啸般的冲击与崩塌。

仿佛下一秒,那最后一丝微弱地支撑着她没有彻底晕厥过去的意识弦线,就要承受不住这恐怖的重量,骤然断裂,让她彻底坠入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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