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枪声在空旷的废厂区回荡，震得谢飞耳膜生疼。
第一枪偏了，子弹打在罐子后面的墙上，溅起一片砖屑。
“放松。”豹哥的声音很平静，“枪不是用来吓人的，是用来杀人的。你要把它当成身体的一部分。”
谢飞重新举枪，这次瞄得更仔细。他想起今晚在夜总会看到的那些面孔，想起姐姐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
砰！
罐子应声而倒。
“不错。”豹哥点点头，“但速度还不够快。真正开火的时候，不会给你这么多时间瞄准。”
接下来的半小时，废厂区枪声不断。谢飞渐渐找到了感觉，十发子弹能中六七发。虽然还算不上神枪手，但至少不会在关键时刻哑火。
练完枪，豹哥收拾好东西，两人重新上车。
“明天早上九点，在人民公园北门等我。”豹哥发动车子，“记住，别告诉任何人今晚的事。包括你姐姐。”
谢飞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安。为什么连姐姐都不能说？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内情？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很快回到市区。豹哥把谢飞送到一家小旅馆门口。
“今晚就住这里，别回你姐姐那。”豹哥递给他一张房卡，“房费我已经付了。”
谢飞接过房卡，想问为什么不能回去，但豹哥已经踩下油门离开了。
旅馆很破旧，走廊里弥漫着廉价消毒水的味道。谢飞找到自己的房间，推门进去。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但至少干净，床单看起来是新换的。
谢飞坐在床边，掏出手机想给姐姐发个消息，但想起豹哥的叮嘱，最终还是作罢。
他脱下外套，那把枪从内袋滑出来，掉在床上。
冰冷的金属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寒光。
谢飞拿起枪，仔细端详。这是把五四式，很老的型号了，但保养得不错。枪身上有些磨损的痕迹，看得出经常使用。
不知道这把枪杀过多少人。
他把枪放在床头柜上，躺下来闭上眼睛。但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
明天会发生什么？深圳来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为什么要找自己姐姐的麻烦？
凌晨三点，谢飞还在床上翻来覆去。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因为失眠，根本听不到。
谢飞屏住呼吸，悄悄摸向床头柜上的枪。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了。
静得可怕的几秒钟后，门把手轻微转动了一下。
谢飞心跳如鼓，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来者显然有门卡，正在尝试开门。
咔嚓。
门锁轻响，门缝透进一线走廊的光。
谢飞闭上眼睛假装熟睡，右手紧握枪柄。豹哥教过他，真正的杀手从不会给目标反应的时间。
门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一个黑影闪进房间，动作轻得像猫一样。黑影在床边停下，似乎在观察什么。
谢飞努力保持呼吸的节奏，但手心已经全是汗。
黑影伸出手，似乎要摸向他的脖子。
就在这一刻，谢飞猛然睁眼，枪口直指黑影的胸膛。
“别动！”
借着微弱的光线，谢飞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很瘦，眼神阴鸷。最要命的是，他手里也有枪。
两人对峙着，枪口相距不到半米。
“小子，反应还挺快。”男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不过你觉得，你的枪快，还是我的枪快？”
谢飞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对方。在这种距离下开火，谁都跑不掉。就看谁先失去冷静。
“其实我不是来杀你的。”男人慢慢坐下，但枪还是对准谢飞，“我是来送消息的。”
“什么消息？”
“明天不要去人民公园。”男人的声音很轻，“豹哥已经把你卖了。”
谢飞心中一震，但表面保持镇静：“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要是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死了。”男人耸耸肩，“明天在公园等你的不是深圳的买家，是条子。豹哥拿了三十万，要把你交给警察。”
这话如晴天霹雳，谢飞脑子嗡的一声。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爽豹哥这种做法。”男人站起身，“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他这样做太不地道了。”
“那你想要什么？”
“跟我走。”男人把枪收起来，“我老大想见见你。”
“你老大是谁？”
“东莞这地方，姓林的只有一个。”男人笑得很诡异，“林老大久仰你的大名了。”
谢飞听过这个名字。林老大，东莞地下世界的教父级人物。手下几百号兄弟，黑白两道通吃。
但他为什么要见自己？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谢飞试探着问。
“一伙？”男人嗤笑一声，“豹哥只是林老大手下的一条狗而已。而且还是条不太听话的狗。”
原来如此。看来这里面的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我可以考虑。”谢飞慢慢放下枪，“但我需要知道更多。”
“比如什么？”
“比如我姐姐到底惹了什么麻烦？比如深圳来的那些人是什么身份？”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该说多少。
“你姐姐以前在深圳做事的时候，无意中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他最终开口，“那些人是来灭口的。”
“什么秘密？”
“这个就不是我该说的了。”男人摇摇头，“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跟我走。林老大会告诉你一切。”
谢飞陷入了沉思。相信豹哥，还是相信这个陌生人？
两个选择都充满风险。
但至少现在看来，这个人没有立即杀死自己的意图。而豹哥...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那自己明天就是送羊入虎口。
“好，我跟你走。”谢飞做出了决定，“但我要先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我姐姐现在安全吗？”
男人笑了，笑得很奇怪：“安全？小兄弟，在这个游戏里，没有人是安全的。包括你，包括我，也包括你姐姐。”
这话让谢飞心中一凉。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走吧。”男人朝门口走去，“林老大不喜欢等人。”
谢飞收拾好东西，把枪重新藏在外套里。
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是姐姐发来的短信：“小飞，明天早上不要去公园。有危险。我现在很安全，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谢飞看着短信，心情更加复杂了。看来姐姐也知道一些什么。
但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要走到底。
他删掉短信，跟着陌生男人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静悄悄的，其他房间都没有动静。两人很快来到楼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
“上车。”男人拉开后座车门。
谢飞钻进车里，发现车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光头男子，脖子上有条蜈蚣样的疤痕。
车子启动了，驶向未知的目的地。
透过车窗，谢飞看着东莞的夜景飞速后退。霓虹灯闪烁着，就像他此刻混乱的心情。
二十四小时前，他还只是个普通的外地青年，来这里寻找姐姐。
现在，他已经完全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而最可怕的是，他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车子在夜色中穿行了近一个小时，最终停在了城郊的一栋三层小楼前。
“到了。”男人推开车门。
谢飞下车环顾四周，这里荒凉得很，周围除了几栋废弃的厂房，连路灯都没有几盏。夜风呼啸，吹得人心里发毛。
“林老大在这种地方？”他忍不住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男人头也不回地走向小楼，“何况，有些事情不适合在市区谈。”
这话让谢飞心中一紧。看来今晚的谈话内容会很不简单。
小楼门口站着两个壮汉，看见他们走近，其中一个立即上前搜身。
“例行公事，别介意。”男人解释道。
谢飞配合地张开双臂，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摸索。当搜身的人摸到他腰间的枪时，动作停顿了一下。
“留着吧。”男人摆摆手，“林老大说了，既然是客人，就要有基本的尊重。”
谢飞松了口气。至少现在看来，对方确实没有恶意。
走进小楼，里面的装修意外地奢华。水晶吊灯，真皮沙发，就连墙上挂的字画都透着不凡的气质。
“想不到吧？”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惊讶，“林老大年轻时在香港待过，品味还是很不错的。”
二楼传来脚步声，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下楼梯。
林老大本人比谢飞想象中要斯文得多。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倒像个成功的商人。
“谢先生，久仰大名。”林老大主动伸出手。
“您过奖了。”谢飞握住对方的手，发现这双手保养得很好，没有茧子，也没有疤痕。
这和他想象中满手老茧的黑老大形象相去甚远。
“请坐。”林老大指了指沙发，“阿华，去泡壶好茶。”
刚才带路的男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客厅。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林老大坐在对面，“但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您请说。”
“你真的了解你姐姐吗？”
这个问题让谢飞愣住了。了解姐姐？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
从小一起长大，姐姐对他百般疼爱，两年前南下打工后也经常往家里寄钱。这样的姐姐，他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我当然了解她。”谢飞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是吗？”林老大摘下眼镜，慢慢擦拭着镜片，“那你知道她在深圳的时候，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她说是在工厂上班。”
“工厂？”林老大笑了，笑声很轻，但听起来却让人心里发毛，“你姐姐确实在工厂待过，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谢飞的心跳开始加速：“那她后来做什么？”
“后来啊...”林老大重新戴上眼镜，“她做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说出来，可能会颠覆你对她的认知。”
阿华端着茶走了进来，放在茶几上后又退到一边。
“请说。”谢飞端起茶杯，热气腾腾的茶香却无法缓解他内心的紧张。
“你姐姐很聪明，也很漂亮。”林老大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在深圳那种地方，这样的女孩子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很快就不满足于工厂的微薄工资了。”林老大放下茶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开始接触一些...灰色地带的生意。”
谢飞的手一抖，茶水洒了几滴在沙发上。
“你胡说！我姐姐不是那种人！”
“年轻人，先别激动。”林老大的声音依然很平静，“我说的灰色地带，不是你想的那种。她确实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