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感受到两道目光同时投向自己，一道是陈文杰玩味的打量，另一道是李虎冰冷的审视。
他的心跳加速，手心开始冒汗。
“我…”谢飞看了看李虎，又看了看陈文杰，“我刚来，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懂才好啊。”陈文杰摘下眼镜，用手帕仔细擦拭着镜片，“李虎这里，说白了就是个小帮派，收收保护费，管管夜总会，格局太小了。跟我的话，真正的大生意，一单就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李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陈文杰，你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面子？”陈文杰轻笑一声，重新戴上眼镜，“李虎，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我给过你面子？”
话音刚落，阿忠就要往前冲，但被李虎一个眼神制止了。
陈文杰继续看向谢飞：“小伙子，我看你骨架不错，身手应该也可以。跟着李虎在东莞这一亩三分地打转，有什么前途？跟我去深圳，见见真正的世面。”
谢飞咽了咽口水，他能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对，但不说话好像也不行。
“陈老板，我…”
“小飞！”李虎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出去等着。”
陈文杰却不依不饶：“李虎，你这是强留人才啊。小伙子，你说话，愿不愿意跟我走？”
谢飞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他想起刚才李虎说的话——在这一行，冲动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陈老板，我刚答应了虎哥要跟着他干，总得有个始有个终吧。”谢飞硬着头皮说道。
陈文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哈哈大笑：“有意思，李虎，你收了个不错的小弟啊。”
“那是当然。”李虎的语气仍然很冷。
陈文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谢飞：“小伙子，名片收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谢飞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其他什么都没有。
“好了，闲话少说。”陈文杰坐了下来，“李虎，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谈。最近粤港一带的生意不太好做，上面管得严。我需要在东莞找个合作伙伴，帮忙洗一些货。”
李虎皱起眉头：“什么货？”
“你不用知道具体是什么，只要知道利润很可观就行了。一票生意，你能拿到二十万。”
“二十万？”阿忠忍不住惊呼出声。
李虎狠狠瞪了阿忠一眼，然后对陈文杰说：“风险呢？”
“有风险才有收益嘛。”陈文杰弹了弹烟灰，“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直接接触货物。你只需要提供几个仓库，安排几个可靠的人手就行了。”
谢飞站在一边，虽然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当生意。他想起姐姐曾经说过的话——有些钱不能赚，有些路不能走。
但现在的他，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李虎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这事我需要考虑一下。”
“考虑？”陈文杰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李虎，机会我给你了，你要是不要，自然有人要。不过到时候，这东莞的地盘还能不能保住，就不好说了。”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谢飞看到李虎的拳头慢慢握紧，青筋暴起。
“我说了，我需要时间考虑。”李虎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文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行，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再来的。”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谢飞：“小伙子，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跟着李虎，你最多就是个收保护费的小混混。跟着我，你能见识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
说完，陈文杰就离开了。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但这种安静比刚才的火药味更让人压抑。
李虎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阿忠，去外面盯着，看看那姓陈的走了没有。”
阿忠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李虎和谢飞两个人。
“虎哥…”谢飞刚要开口。
“闭嘴。”李虎的声音很疲惫，“让我静一静。”
谢飞不敢再说话，但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单纯地要在李虎手下做小弟这么简单。
陈文杰的出现，让整个局面变得复杂起来。
而他，一个刚到东莞的外地人，已经被卷入了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旋涡中。
过了大约十分钟，阿忠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
“虎哥，那姓陈的确实走了，但是…”阿忠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李虎抬起头。
“他在楼下留了两个人，说是保护我们的安全。”阿忠的声音很低，“看起来不像是保护，更像是…”
“监视。”李虎接过话头，苦笑一声，“这个陈文杰，还真是滴水不漏。”
谢飞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想起刚才陈文杰看自己的眼神，那种审视和算计让他浑身不自在。
“虎哥，那个陈老板到底是什么来头？”谢飞忍不住问道。
李虎深深吸了一口烟，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陈文杰，深圳那边的人。手底下有几十号兄弟，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听说和香港那边的大佬有关系。”
“那他刚才说的洗货是…”
“别问那么多。”李虎打断了他，“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但谢飞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什么货需要洗，什么货一票能赚二十万，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虎哥，我们真的要答应他吗？”阿忠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窗边，透过百叶窗往下看。楼下确实有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一人抽着烟，一人在打电话。
“不答应又能怎么样？”李虎的声音很无奈，“你刚才也听见了，不跟他合作，这片地盘就保不住。我们这些人，除了这里，还能去哪？”
谢飞听出了李虎话里的苦涩。原来看起来威风八面的虎哥，也有如此无奈的时候。
“可是虎哥，这种生意…”阿忠还想说什么。
“你以为我想做？”李虎突然爆发了，“你以为我愿意碰这些东西？但现在形势比人强，由不得我们选择！”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谢飞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和愤怒。
这时，李虎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喂？”他接通了电话。
“虎哥，不好了！”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阿华他们在南城区被人给砸了！”
“什么？”李虎腾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不知道，突然来了十几个人，二话不说就动手。阿华的腿被打断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呢。”
李虎的脸色变得铁青：“是谁干的？”
“不知道，那些人蒙着面，打完就走了。但是…”
“但是什么？”
“他们走的时候留了话，说虎哥要是识相，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李虎紧紧握着手机，青筋暴起。谢飞看得出来，虎哥在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我知道了。”李虎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转过身，看着谢飞和阿忠，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看来陈文杰已经开始动手了。他这是在告诉我，不合作就没有好果子吃。”
“虎哥，我们怎么办？”阿忠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虎重新坐下，点燃另一支烟。他抽了几口后，突然看向谢飞：“小飞，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谢飞愣了一下，没想到李虎会问他的意见。他想了想，说道：“虎哥，我刚来不久，很多事情不太懂。但我觉得，有些底线是不能碰的。”
“底线？”李虎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叫底线吗？在这个世界里，活着就是最大的底线。其他的，都是奢侈品。”
谢飞被这话说得哑口无言。他想起姐姐，想起自己来东莞的初衷，心中涌起一阵苦涩。
“不过…”李虎的语气突然变得缓和了一些，“你刚才说得也有道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三人都走到窗边往下看，只见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楼下，车上下来四个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西装。
“妈的，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阿忠骂道。
李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知道，陈文杰这是在向他施压，要他尽快做出决定。
“虎哥，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谢飞提议道。
“离开？”李虎摇摇头，“离开了这里，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而且，你以为陈文杰会让我们安全离开吗？”
正说着，楼梯传来了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
李虎示意谢飞和阿忠站到一边，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外。
然后是敲门声，很有节奏，很有礼貌。
“虎哥，我们又见面了。”门外传来陈文杰的声音，“我想我们需要再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