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萱顿了顿，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不过，这次受伤，也让我看清了两件事。”
“第一，大荒结界的破损程度，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它已经不单单是一个‘洞’了，而是整个结构都出现了问题，否则，那‘混沌污秽之气’不可能渗透得如此之深。”
“第二，”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主动地、持续地破坏着结界，并且在阻止它进行自我修复。否则，单凭几只不开眼的‘蠢鱼’凿出的洞，绝不至于让天道都变得如此饥不择食。”
她的话，如同一盏明灯，瞬间驱散了众人心中的慌乱，将他们的思绪引向了更深层次的问题。
赵远舟的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想起了之前的话题：“温宗瑜！萱萱，您说有没有可能，是那温宗瑜在作祟？”
这个猜测，合情合理，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真是这样，那温宗瑜所图谋的，就不仅仅是个人所谓的“长生”了。他这是在拿整个大荒天地的安危做赌注！
“很有可能。”瑾萱赞许地点了点头，“看来，我们必须尽快去探探崇武营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下达指令，即便身受重伤，她依旧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统帅。
“离仑，你留下，照顾我。”她看着离仑，语气不容拒绝。
“赵远舟，小卓，你们两个，带上小玖。”她的目光转向三人，“你们立刻动身，去崇武营。记住，不要跟温宗瑜发生正面冲突，你们的任务，是调查，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温宗瑜到底想用不烬木来做什么。”
“是！”三人齐声应道。
“还有，”瑾萱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直没敢出声的英磊身上，“英磊，你过来。”
英磊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你爷爷是英招，是镇守结界的神兽。”瑾萱看着他，“关于结界和‘不烬木’，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想办法，联系上他。”
他看着眼前这位美得不像话，却又虚弱得仿佛随时会碎掉的公主殿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机械的点头。
安排完一切，瑾萱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瑾萱阖上双眼，殿内一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离仑握着她的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然而，无人知晓，瑾萱的神魂已然离体，穿透了宫殿的琉璃瓦，越过了巍峨的皇城，升入九天之上的无垠苍穹。这里没有风，没有云，只有一片纯粹的、浩瀚的意志之海。
“出来。”瑾萱的神念化作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回荡。
意志之海泛起涟漪，一个古老、疲惫、近乎于无机质的声音缓缓响起：“……乾……执……大人……”
“你还认得我，那便好办了。”瑾萱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客气，“你暗算我。”
“……非……本意……”天道意识的波动显得有些迟钝，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吾……耗尽本源……送大人……归于‘始’……陷入沉眠……方才……只是本能……”
瑾萱心中了然。原来如此，它为了将自己这个“变数”送到一切尚未发生的时间点，付出了几乎沉睡的代价。难怪这方世界的天地法则会变得如此脆弱，饥不择食。方才那一下，不过是一个饿到极致的生物，本能地扑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肥肉，却没料到这块肉带刺，还把自己给扎醒了。
“看在你我尚有契约的份上，这次我不与你计较。”瑾萱话锋一转，“但你得告诉我，你的‘筛子’，为何破成了这样？”
天道意识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混乱的信息流。随后，一股庞杂的讯息涌入瑾萱的识海。
“……域外天魔……蛊惑……温宗瑜……”
“……其欲以‘不烬木’为引，神州气运为柴，凡人神魂为祭……燃尽此界……接引‘天魔’降临……”
“……求……乾执大人……诛魔……补天……事成之后……此界本源……予大人三成，以为酬劳……”
瑾萱的神魂猛地一震。
域外天魔！温宗瑜！
好大的手笔！他求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长生，而是要当一个彻头彻尾的界奸，把整个世界打包卖给域外天魔，以此换取超脱！
而天道开出的价码，更是让她心头一跳。三成本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任何一个修行者而言，都是足以让其脱胎换骨的无上造化。看来这方天道，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
“成交。”瑾萱没有丝毫犹豫。她本就要处理温宗瑜，如今不过是师出有名，还附带一笔天价报酬。
神魂归位，瑾萱缓缓睁开眼，眸中那片因受伤而生的虚弱与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与冷冽的杀意。
“我没事了。”她对上离仑担忧的目光，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触手一片冰凉，也不知是谁在安慰谁。她坐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事情，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得多。”
崇武营，位于皇城之西，背靠龙首山，军营连绵，气势森严。
夜色如墨，四道身影如鬼魅般潜入其中。
赵远舟一马当先，卓翼宸与白玖紧随其后，而殿后的，竟是去而复返的裴思婧。她本被勒令留守，但心中那股关于弟弟的不安预感愈发强烈，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悄悄跟了上来。赵远舟发现后，本想将她骂回去，可见她那双写满执拗的眼睛，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默认了她的加入。
“这地方的煞气，比乱葬岗还重。”赵远舟压低声音，鼻子不自觉地皱了皱。身为大妖，他对这种混杂着血腥、怨念和疯狂的气息尤为敏感。
白玖的脸色更是难看，他不仅闻到了，更能以医者的角度“看”到。这军营上空弥漫的，是一种病态的、扭曲的“气”，仿佛一个巨大的毒瘤，正从内部开始腐烂。
他们避开巡逻的卫兵，根据白玖之前提供的情报，一路摸向军营深处的一座独立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