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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在五月的夜风里咆哮。

绛城以东三十里,一处名为“孟门渡”的险滩。白日里浑黄如泥浆的河水,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化作一条翻腾奔涌、吞噬一切的墨黑龙躯。巨浪拍打着犬牙交错的礁石,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水沫飞溅,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土腥气,弥漫在空气里。岸边嶙峋的怪石在稀薄的星光下投下狰狞的暗影,仿佛蛰伏的巨兽。

没有仪仗,没有随从,只有一辆孤零零的牛车停在不远处。周鸣独自一人,站在一片相对平坦的临水石台上。夜风鼓荡着他素色的深衣,衣袂翻飞,发出猎猎声响,仿佛随时会被这亘古奔流的大河卷入无边的黑暗。他面前的地上,静静躺着那个背负了数百里、刻满八千七百三十一个名字的粗麻布算筹筒。

白日里绛城凯旋门的喧嚣、青铜算鼎的煌煌金光、厉公铁青的面容、卿大夫们或忌惮或鄙夷的目光……所有的声浪与光影,此刻都被这黄河夜吼彻底碾碎、冲刷干净。只剩下沉重如山的真实,压在他的心头。

他弯下腰,解开紧紧捆缚筒口的麻绳。蜡封早已在路途颠簸中剥落。他双手用力,将那沉重的筒盖缓缓旋开。

哗啦——

一股混杂着竹木清气和淡淡血腥、汗渍味道的气息逸散出来。筒内,是密密麻麻、码放整齐的灰白色竹筹。每一根,都约莫半尺长,小指粗细,打磨得光滑。借着石台上点燃的唯一一支松脂火把摇曳不定的微光,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根算筹上,都用极其细小的刀笔,深刻着一个名字。有的名字墨迹犹新,带着刻痕的锐气;有的则已模糊,被不知是汗水、雨水还是血水浸染得晕开,仿佛承载着主人最后的呜咽。

周鸣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算筹。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光滑的竹身,以及上面凹凸不平的刻痕——“甲旅步卒,左矩,王三”。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具体的归属,最终凝缩成竹筒里沉默的一根。他将这根算筹托在掌心,对着浑浊咆哮的黄河,对着头顶那片被薄云遮蔽、星光黯淡的苍穹,深深一揖。

“魂兮……归去……”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被巨大的涛声轻易吞没。他走到石台边缘,俯下身,将第一根算筹,轻轻放入奔腾的浊流之中。那小小的竹筹,在浪花里只打了个旋,瞬间便被黑暗的洪流卷走,消失无踪。

一根,又一根。

他如同最虔诚的祭司,重复着这简单却无比沉重的动作。每一次俯身,每一次低语,每一次松手。火把的光晕在他脸上跳跃,映出他紧绷的侧脸线条和深陷的眼窝,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悲怆。算筹投入水中,无声无息,仿佛投入了一个永恒的、沉默的深渊。唯有黄河亘古不变的咆哮,如同大地沉重的心跳,在为这些消逝的生命送行,也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个体的渺小与挣扎。

“庚旅车右,中行,陈午……”

“辛旅弓手,后阵,李奚……”

名字从他口中无声地念出,又迅速被风浪撕碎。他仿佛不是在放逐这些竹筹,而是在亲手埋葬一段段被战争机器碾碎的过往。背上的伤处,白日里被青铜算鼎的重量和长途跋涉所掩盖的隐痛,此刻在这冰冷的河风和持续俯身的动作中,开始隐隐作祟,如同细密的针在刺扎。那是鄢陵战场上,为护住沙盘推演的关键节点,被流矢擦过肋下留下的。伤口虽已结痂,但内里的筋肉,却在无声地提醒着那场胜利的代价。

就在他再次俯身,指尖即将触及筒中又一根算筹的刹那——

“咻!”

一声极其尖锐、撕裂夜空的锐响,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那片嶙峋的乱石阴影中爆出!

那是强弓劲弩在极近距离激发的死亡尖啸!速度太快,超越了人耳捕捉的极限,只留下空气被粗暴撕裂的尾音!

周鸣全身的寒毛在千分之一秒内陡然炸起!一种源自无数次沙盘推演、对危险轨迹近乎本能的直觉,如同电流般窜过脊髓!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意识之前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向右侧扑倒!

“噗嗤!”

剧痛!一股冰冷而狂暴的力量,狠狠凿入了他左侧肩胛骨下方!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前一个趔趄,几乎扑倒在冰冷的石台上。左肩胛骨下方,靠近脊柱的位置,瞬间传来钻心蚀骨的撕裂感,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捅穿!温热的液体迅速洇湿了后背的衣衫,浓烈的血腥味在河风与水汽中弥漫开来。

弩箭!强劲的臂张弩!距离……不超过三十步!周鸣的脑中在剧痛中闪过冰冷的判断。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金属箭镞卡在骨缝间的触感,以及箭杆尾部羽毛在肌肉中微微震颤带来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感。

没有第二箭。刺客显然极为老辣,一击即中,无论生死,绝不纠缠。石滩方向传来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乱石与夜色的掩护中。

周鸣单手撑地,剧痛让他的视线一阵模糊,冷汗瞬间浸透额发。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求生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执着,如同两股烈火在胸中交织燃烧,暂时压过了那撕裂般的痛楚。

不能倒下!绝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他猛地扭过头,看向自己扑倒时脱手摔落在石台上的算筹筒。几根竹筹散落出来。就在筒口附近,一支通体漆黑、形制特殊的弩箭,静静地躺在那里。

不是射中他的那支!这是他扑倒时,刺客射出的致命一箭,因他躲避而擦身而过,钉在了石台边缘,被他翻滚时顺势拔出抓在手里!这,是此刻唯一的物证!

周鸣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剧烈地喘息着。他迅速撕下内襟布条,用牙和右手配合,在腋下狠狠打了个结,暂时压住肩后汩汩冒血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这支弩箭上。

火把的光摇曳着,照亮了这夺命的凶器。

箭杆是上好的拓木,打磨得光滑笔直,入手沉重。尾羽是染成深色的雕翎,修葺整齐。最关键的是那箭镞!

周鸣忍着剧痛,将箭镞凑近火把。火光下,镞身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带着细微结晶纹理的暗青色。不是常见的青铜!这是铁!而且是经过反复折叠锻打、渗碳处理过的早期块炼铁!晋国近年来,只有少数精锐部队和公卿贵族的亲卫,才少量配发这种威力更大、穿透力更强的铁镞!青铜易铸,铁器难求,尤其是如此规整的制式弩箭用铁镞,来源极其有限!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在箭镞与箭杆连接的铤部。那里,在火光下,有两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污垢掩盖的阴刻印记!

一个印记,形似一只抽象的、展翅的鸟(玄鸟?),这是晋国都城官营冶坊——“绛工”的标记!另一个印记,则是一个更加模糊、但周鸣绝不会认错的符号——“郇”。郇地,那是晋国重要的铜铁矿产地,更是中军元帅栾书的势力核心区域之一!专供栾氏私兵的优质铁料,多出自郇地矿坑!

“绛工”标记,代表官方铸造。“郇”地标记,指向原料来源和可能的最终配发对象——栾氏!

但箭杆尾羽的根部,一丝不易察觉的、深紫色的染料痕迹,却让周鸣的心猛地一沉。这种独特的、带着某种植物根茎气息的紫色染料,是楚国云梦泽一带特产,常用于楚国高级武士的箭羽标识,以示勇武!这是刻意留下的“楚物”痕迹!

嫁祸!赤裸裸的嫁祸!用晋国栾氏核心区域的铁料、晋国官坊的工艺,制造凶器,却刻意留下楚国的痕迹,意图将刺杀栽赃给楚国!

冰冷的愤怒瞬间压过了肉体的剧痛。好毒的手段!好深的算计!这绝不是普通刺客所为,背后必然有晋国高层的手笔,且目标直指他这个刚刚立下大功,却又因“算骨”直言而触怒权贵的“算尹”!

必须找到更多证据!必须推演出刺客的来路!

周鸣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他刚才扑倒的区域。松脂火把的光虽然昏暗,但对于一个擅长从最细微痕迹中提取信息的数学家来说,足够了。

石台是粗糙的砂岩,留下了清晰的痕迹。他自己扑倒的痕迹杂乱。而在距离他原先位置约二十七八步外,一处被两块大石夹着的、相对隐蔽的凹陷处,有几个明显不同于周围石面风化痕迹的、新鲜的足印!

足印很浅,只有前脚掌部分比较清晰,后跟模糊,显然是刺客在发力蹬踏射出弩箭后,重心前移留下的瞬间着力点。足印的尺寸不大,约莫七寸左右(约22厘米),步幅间隔却异常均匀有力,显示出刺客动作的迅猛与训练有素。

周鸣挣扎着挪过去,不顾肩伤撕裂的剧痛,俯身仔细观察。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精准地测量着足印的长度、最宽处宽度、前掌着力点的深度。指尖感受着砂岩的硬度和那细微的凹陷弧度。

脑中,一个基于牛顿力学(雏形)的简易模型瞬间构建:

压力模型: 足印凹陷深度(d)与刺客体重(w)、蹬踏力(F)、地面硬度系数(K)的关系:d ≈ (w + F) \/ (K * A) (A为足底接触面积近似值)。已知砂岩硬度、足印面积(由尺寸估算)、凹陷深度(指尖触感测量),可反推蹬踏瞬间刺客施加于地面的总压力(w + F)。

体重与力量估算: 结合蹬踏发力的动作模式(弩箭击发需极大臂力和腰腹核心力量),以及足印尺寸显示刺客体型并非魁梧(足小),可推断此人必是精悍有力、体重控制极佳的职业武士或死士,体重应在标准晋卒中等偏上范围(约130-140斤晋斤,合今约65-70公斤),瞬间爆发力惊人。

步态分析: 步幅均匀,发力点精准集中于前掌,撤退步伐迅捷无声,显示出极高的隐匿行动素养,绝非普通游侠或楚地刺客常见风格,更符合晋国精锐斥候或卿族私兵“暗刃”的特征。

“体重一百三十晋斤上下…步长一尺七寸…发力迅捷…善隐匿…” 周鸣低声自语,每一个数据都如同冰冷的齿轮,在他脑中精密咬合。背上的伤口因俯身动作而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顺着衣襟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他却恍若未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血腥的推演之中。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向刺客遁走的乱石方向。那里,在几块岩石的缝隙间,借着火把的余光,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河滩淤泥的深色痕迹,引起了他的注意。是泥!但不是河滩湿滑的黄泥,而是带着明显灰白色调、质地更细腻的干土粉末!

周鸣强忍剧痛,几乎是爬行过去。他用指尖捻起一小撮粉末,凑近鼻端。一股极其淡薄、却异常熟悉的、混合着石灰和某种特殊夯土的气味钻入鼻腔。

这是……绛城城墙根下,专用于修补城墙缝隙的“三合土”(石灰、黏土、细砂)的气味!而且是新近调配、尚未完全干透时被踩踏带出的粉末!刺客在行动前,必然长时间潜伏在绛城城墙根附近的某处!

绛城、栾氏铁镞、官坊工艺、楚国伪证、精悍晋式刺客、城墙根三合土……所有的线索碎片,在周鸣脑中那个无形的“关联图谱”中疯狂旋转、碰撞、连接!

图谱的核心节点:刺杀周鸣。

直接受益者:谁最不愿看到周鸣活着?谁最忌惮他那洞穿迷雾的算学之眼和直言不讳?

厉公?虽恼怒,但刚赐九锡,立刻刺杀,自相矛盾,易引怀疑,非其智所为。

郤氏?骄横,有动机,但其势力多在军旅,擅长正面倾轧,此等阴匿刺杀,非其惯用手法。

其他卿族?动机不足。

栾书! 唯有栾书!老谋深算,城府如渊。周鸣在鄢陵战场算无遗策,已令其忌惮;白日“算骨归晋”,直言战争代价,触动其以战固权的根基;更可能,周鸣在战前推演或战后分析中,触及了某些栾氏不欲人知的隐秘!嫁祸楚国,既除心腹之患,又可煽动晋楚仇恨,为其后续军事行动铺路,一石二鸟!且栾氏掌控“郇”地铁源,有制造凶器的能力;其麾下“暗刃”,正是执行此等阴私任务的绝佳人选!

关联图谱瞬间收束!一个名字清晰地浮现在图谱的核心利益点上——栾黡! 栾书之子!栾氏未来的继承人!此人年轻气盛,性情酷烈,手段狠辣,视周鸣这等“异术之士”如眼中钉肉中刺。由其亲自部署或指挥这场刺杀,既能向父亲表忠心、展能力,又能替栾氏铲除心腹大患!那城墙根的三合土痕迹,很可能就是栾黡或其亲信在布置刺杀前,亲自踩点观察留下的!

逻辑链条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却显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冰冷、坚硬!如同他手中那支带着栾氏标记和楚国伪证的铁箭!

“栾…黡…” 周鸣的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挣扎着站起身,将散落的算筹一根根捡起,连同那支致命的铁箭,紧紧攥在手中。背上的伤口随着动作,鲜血涌出得更快,染红了大片衣袍,滴落在脚下的石台上,如同盛开的、绝望的彼岸花。

他不再看那咆哮的黄河,不再理会那沉重的算筹筒。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踉跄着走向不远处的牛车。他必须回去!必须立刻面见厉公!将这份染血的推演、这指向栾氏核心的铁证,呈于君前!这是唯一的生机,也是对这个暗算他的权力漩涡,最后的反击!

夜色如墨,涛声如怒。周鸣驾着牛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狂奔。每一次颠簸都如同重锤敲打在背部的伤口上,剧痛几乎让他昏厥。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视野开始模糊,耳边除了黄河的咆哮,又似乎响起了金戈铁马的厮杀声、士卒倒下的闷哼、算筹在竹筒中碰撞的“嗒嗒”轻响……

当他终于支撑着,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闯入戒备森严的宫城,凭借着“上卿算尹”的符节和一身骇人的血迹,强行冲到厉公寝殿之外时,天边已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

“君上!臣周鸣有十万火急之事!关乎社稷安危,请速见!” 他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前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殿内一阵骚动。良久,殿门才被内侍缓缓拉开一条缝隙。厉公姬寿曼披着外袍,睡眼惺忪,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被打扰的愠怒。当他看清阶下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周鸣时,睡意瞬间惊飞,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周…周卿?你…你这是何故?!” 厉公的声音有些发颤。

周鸣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几乎要崩溃的身体,从怀中掏出那支染血的铁箭,双手呈上,声音虽虚弱,却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铁钉凿入木石:

“君上!臣于孟门渡黄河祭奠阵亡将士之英灵,遭人刺杀!凶器在此!箭镞为郇地精铁所铸,有‘绛工’印记!箭羽有刻意仿制之楚地紫痕!刺客遗踪,指向绛城城墙根新土!其体重步态,乃晋军精锐斥候!臣以性命推演,幕后主使,意在嫁祸楚国,实则…乃中军元帅栾书之子——栾黡所为!此獠包藏祸心,欲除臣以绝算策箴言,更欲煽动晋楚战火,以固栾氏私权!证据在此,关联在此,请君上明察!速断!”

他将铁箭高高举起,那冰冷的锋镝在微熹的晨光中,闪烁着幽寒的光,箭杆上“绛工”与模糊的“郇”字印记,以及那抹刺眼的紫痕,清晰可见!他同时将一张用血匆匆绘就的、标记着足印数据、土样分析、关联指向的简陋帛图,一并呈上!每一个符号,每一个数字,都浸透了他的鲜血和生命最后的推演!

厉公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支铁箭,看着那清晰的晋国标记和刺眼的楚国伪痕,又扫过周鸣手中那张血迹斑斑的帛图,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和犹豫所取代。

栾黡!栾书之子!栾氏!

殿内死寂。只有周鸣沉重的喘息声和伤口滴落的血珠砸在石板上的轻响,嗒…嗒…嗒…如同催命的更漏。

时间仿佛凝固了。厉公的脸色变幻不定,惊怒、恐惧、权衡……最终,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浓浓的忌惮占据了他的眼眸。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艰难地咽了回去。他不敢看周鸣那双燃烧着最后火焰的眼睛,目光躲闪着,最终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干涩而疲惫:

“周卿…伤重如此…且…且先下去医治…此事…此事干系重大,容…容寡人细查…细查…”

细查?!

看着厉公那闪烁的眼神、退缩的姿态,听着这明显是推诿拖延的言语,周鸣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噗地熄灭了。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伤口撕裂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如同黄河决堤的巨浪,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呵…呵呵…” 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嘶哑的惨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地一晃,向前扑倒!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从他口中狂喷而出!鲜红的血雾在黎明的微光中弥漫开来,溅落在冰冷的宫阶上,也染红了他手中那支冰冷的铁箭和那张浸血的帛图。

他单膝跪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住身体,没有完全倒下。染血的手指深深抠进石阶的缝隙。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东方那轮挣扎着想要跃出地平线、却被厚重阴云死死压住的朝阳。晨光熹微,却无法穿透那层层的阴霾。

河图洛书…伏羲演卦…大禹分州…那些传说中蕴含天地至理、宇宙玄机的星图…那些他穷尽智慧、试图以数理参悟的天道轨迹…

到头来…算尽了天时地利…算尽了人心向背…算尽了沙场胜负…却算不尽这权力的污浊与倾轧的黑暗…

他涣散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再次看到了那浊浪排空、吞噬了无数忠魂名姓的黄河。看到了那些随波东去的算筹…它们终将沉入河底,化为淤泥…如同他此刻呕出的心血…

“河…洛…星…图…” 周鸣的嘴唇翕动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蕴含着无尽的悲怆与幻灭。

他死死盯着阶上厉公那惊慌失措却毫无担当的脸,盯着那支染着自己鲜血的铁箭,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从胸腔深处挤出破碎而绝望的嘶吼:

“终是…血色——!!!”

最后一个“色”字,化作又一口汹涌的鲜血,喷溅而出!他眼前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血色淹没,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重重地向前栽倒,额头磕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那支铁箭和染血的帛图,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同样被鲜血浸染的石阶上,发出清脆又沉重的撞击声。

晨光惨淡,宫阙森严。阶下,是匍匐于血泊之中、生死不知的算师。阶上,是面色煞白、手足无措的国君。而那支指向权力核心罪恶的箭矢,静静地躺在血泊里,箭头幽寒,箭羽上的那抹伪楚紫痕,在血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异而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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