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湖面，带来一丝水汽的凉意。那个男人留下的警告仿佛还凝固在空气中，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勇气解决不了问题，那什么可以？
“系统，你能确保我的生命安全吗？”
【根据当前数据库，‘安全’是一个相对概念，指在一定时空范围内，个体遭受物理、化学或生物性损伤的概率低于阈值。绝对安全在理论上不存在。】
苏轩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他不是来系统探讨哲学的。那个男人冰冷的杀意还残留在皮肤上，让他四肢发冷。
“我换个问法，”他压低声音，字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刚才那个想杀我的人，你能对付吗？”
【警告：直接物理干涉超出系统权限。】
苏轩心头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绝望的情绪像是藤蔓，一点点缠紧心脏。
难道真要等死？
【但，规避致命威胁，属于可解问题。】
系统语气一变。
苏轩的动作停住了。
【检测到宿主肾上腺素及皮质醇水平急剧升高，情绪波动超出安全阈值。符合‘紧急避险协议’启动条件。】
【协议解锁中……解锁成功。】
【新功能模块‘洞悉之眼’已激活。】
“洞悉之眼？什么东西？”
【激活后，可对五十米内单一目标进行快速扫描。持续三秒，系统将以数据流形式，向宿主展示其生理弱点、装备缺陷及行动轨迹预判。】
苏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就是……预知未来加弱点分析？
胸腔里那颗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突然开始疯狂鼓噪。恐惧和绝望被一股滚烫的激流冲刷得一干二净。
“激活！现在就给我激活！”他几乎是在吼叫。
【激活‘洞悉之眼’需消耗巨量生物能。】
【请宿主确认，已在半小时内摄入不低于一千克的高热量食物，以维持功能开启及后续身体机能稳定。】
【警告：若能量储备不足，强行激活将导致宿主昏厥、休克，甚至脑死亡。】
苏轩脸上的狂喜表情僵住了。
“……什么？”
【经检测，宿主当前血糖浓度偏低，胃部排空，能量严重不足。】
【系统建议：立即补充一份超大碗肥牛盖饭，双倍肉量，加两个煎蛋。三条街外的‘王记小馆’尚在营业，步行约需七分钟。】
……
根据系统的建议补充了能量之后，回到研究院时已经接近午夜。
顾稀还在等他，桌上摆着两杯已经凉透的咖啡。
“怎么样？”
“比想象中复杂。”苏轩坐下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清醒了不少。
“那些人拷贝走的素材…”
“无所谓。”苏轩摆摆手，“拷贝走也改变不了什么。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顾稀皱眉。“你打算继续？”
“当然。”苏轩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城市依然灯火通明，无数人还在加班，还在为了生存而奔波。“不过方式要改变一下。”
“什么意思？”
苏轩转过身。
“我们需要更多的盟友。”
……
第二天，当苏轩把“今晚八点，星河平台直播”的决定宣布出来时，研究院的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
顾稀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站起，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疯了？”他的声音因为压抑而有些变形，“他们刚抄了我们的素材，你现在要直接把脸凑上去让他们打？”
“这是挑衅。”顾稀的拳头攥得死紧，“赤裸裸的挑衅！”
“我倒觉得这是反击。”林晓雨的眼睛里却闪着光，“我们躲着，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不会的。他们只会觉得我们怕了，然后变本加厉。”
老王叹了口气，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小苏啊，直播的技术问题不大。可问题是，直播出去，咱们就成了活靶子。到时候，就不是几个文化监督员上门那么简单了。”
“老王说得对。”顾稀走到苏轩面前，“这不是拍纪录片，这是在玩火。我们没有任何保护。”
苏轩看着他们三个人，表情各异，但眼底的担忧是一样的。
“他们拿走素材，就是为了剪辑出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给我们定罪。”苏轩的语调很平缓，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我们等着，就是等死。主动出击，把话语权抢回来，才有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
“我们不是去吵架，也不是去抗议。我们只是去提供一个平台，把我们采访时问出的那些问题，问给更多的人听。”
“把选择权交给民众，而不是那几个躲在暗处的人。”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恐惧和兴奋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空气中交织，每个人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
最终，顾稀泄了气般地坐回椅子上。
“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苏轩笑了。
“把我们的设备都架起来，今晚，我们全员上阵。”
……
晚上七点五十分。
研究院一间空旷的房间被临时改造成了直播间。背景就是一面白墙，一台摄像机，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简单得有些寒酸。
顾稀在调试网络，林晓雨负责镜头，老王则监控着收音设备。
陈浩然的视频通讯请求接了进来，他的脸出现在一旁的屏幕上，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陈浩然是星河娱乐的总裁，他就是苏轩找的盟友。
“轩辕先生，你可真会给我找事。”陈浩然苦笑，“从下午到现在，我接了七个不同部门的电话。全都是一个意思，让我立刻停止你的直播计划。”
“那你怎么回的？”苏轩正在整理自己的衣领。
“我说这是我们平台一个商业创新试点，主打真实互动，合同都签了，违约金很高。”陈浩然擦了擦汗，“暂时糊弄过去了，但他们肯定盯着呢。一旦内容出格……”
“不会出格的。”苏轩安抚道，“我们只聊生活。”
陈浩然看着屏幕里那个平静的年轻人，感觉自己像是被绑上了一辆失控的战车。
“七点五十九了。”林晓雨提醒道。
顾稀比了个“oK”的手势。
八点整，红色的“直播中”标识亮起。
直播间刚开通，在线人数只有寥寥几百人，大多是听过《平凡之路》的歌迷，被平台的预告吸引过来的。
弹幕上飘过零星的问候。
“今晚要唱新歌吗？”
苏轩坐在镜头前，没有立刻开口。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镜头，仿佛在看屏幕前的每一个人。
十几秒的沉默后，他说话了。
“大家好，我是苏轩。”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网络。
“今晚不唱歌，也不做任何澄清。只是想给大家讲两个故事，然后问一个问题。”
他开始讲述昨天下午的采访。
他没有提王小雨的名字，只说是一个在金融区上班的年轻女孩。
“我问她，你快乐吗？她愣住了，说很久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说她以前喜欢画画，但现在没时间了，因为工作太忙，因为画画不能当饭吃。”
“我又问她，如果不用为钱发愁，最想做什么？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说想去画山，画海，画真正的风景。”
苏轩的讲述很平淡，没有任何煽情的成分，像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但直播间的弹幕却开始变化。
“卧槽……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我也是，我的吉他已经落灰三年了。”
“画画不能当饭吃……我爸妈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苏轩接着讲了咖啡店老板李志强的选择，放弃高薪财务工作，开了一家收入不高但每天都很快乐的咖啡店。
“我把这两个故事讲完了。”
苏轩看着镜头，在线人数已经悄然突破了十万。
“现在，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
“你的工作，是为了生活。还是你的生活，是为了工作？”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弹幕疯了。
“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生存。”
“我每天工作14个小时，回家老婆孩子都睡了，早上出门他们还没醒。我不知道我的生活在哪里。”
“我好像……只是个赚钱的机器。”
“我不敢辞职，我还有房贷车贷。”
一条条弹幕，像是一个个被压抑已久的灵魂在呐喊。它们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活生生的、痛苦的倾诉。
在线人数冲向五十万，一百万……
陈浩然的办公室里，数据分析师的声音在颤抖：“陈总……用户留存率98%，互动率破了平台历史记录！而且……付费打赏通道已经爆了！”
苏轩看着滚动的弹幕，继续开口。
“我拍了一部纪录片，记录的就是这些真实的故事和问题。但是昨天，我的所有素材，被一群自称是‘文化监督员’的人拿走了。”
他语调依然平静。
“他们说，这些内容过于敏感，不符合积极向上的主流价值观。他们说，引导人们思考这些问题，很危险。”
苏轩微微前倾，凑近镜头。
“所以，我想再问各位一个问题。”
“问一问自己是否快乐，想一想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这是一件危险的事吗？”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如果说之前的问题只是让人们感伤和自省，那么这个问题，则直接戳中了所有人的痛点。
这不是一个哲学问题，这是一个权利问题。
“凭什么！我连想一想自己高不高兴的权利都没有了？”
“危险？我看那些让我们当牛做马的人才最危险！”
“我支持轩辕苏苏！说真话无罪！”
舆论的洪流彻底冲垮了堤坝。
就在这时，直播画面突然卡住，闪烁了几下。
下一秒，屏幕一黑。
一行冰冷的白字浮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该直播间因违反相关规定，已永久封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