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流淌出的不是鲜红的巫血，而是带着诡异黑气的脓液。
风伯那强横的巫族真身上，仿佛被撕开了一个无法愈合的缺口，属于盘古血脉的磅礴生机，正在被那股来自人族魂魄的怨力，疯狂地消磨，吞噬。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风伯怒吼着，试图用本身的巫力去驱散那股黑气，却如同水浇热油，反而激起了更猛烈的反噬，剧痛深入骨髓。
“是人族的魂魄！”
远处的九凤，化作人形，美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她看得分明。
那柄刀上，缠绕的并非什么恶毒的法则，而是纯粹的，数以万计的人族死后，那不甘的，怨恨的，绝望的魂魄之力！
巫族不修元神，肉身强横，正是因为他们的力量，源自最纯粹的盘古精血。
而人族，女娲仿照盘古道体所造，他们的魂魄，天生就带着一丝最本源的先天道韵。
以这丝道韵，裹挟着滔天的怨念，去攻击巫族那纯粹的肉身，简直就是最恶毒的，天然克星！
“撤！”
九凤当机立断，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无尽的愤怒。
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面对这种专门克制他们的武器，大巫的肉身优势荡然无存，留下，只是徒增伤亡。
数名大巫立刻会意，一边疯狂攻击，阻拦着妖兵的脚步，一边护送着受伤的风伯，开始向后方撤退。
白泽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只是再次，轻轻地挥了挥羽扇。
他没有下令全力追击。
因为他知道，恐慌的种子，已经种下。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几个大巫。
“传我军令。”
白泽的声音，冷漠得不带一丝情感。
“扫清大地，但凡人族，一个不留。”
“遵命！”
百万妖兵，如同得到了赦免的野兽，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他们绕开了且战且退的巫族主力，将所有的屠刀，都挥向了那些刚刚燃起一丝希望，此刻却又被无情抛弃的，人族。
“不——！”
燧目眦欲裂。
他看着刚刚还在庇护他们的巫族大巫，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他看着那无穷无尽的妖兵，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淹没了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园。
反抗？
在绝对的数量和实力面前，任何反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名人族战士，刚刚用火焰长矛，捅穿了一名妖兵的胸膛，下一刻，他便被三四只利爪，从不同的方向，撕成了碎片。
有巢氏刚刚搭建起来的树屋，被妖火点燃，化作了焚烧族人尸骨的火炬。
缁衣氏为族人缝制的兽皮衣，被鲜血浸透，再也分不清原来的颜色。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跑！往南边跑！”
燧发出了嘶哑的咆哮，他知道，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拉起身边呆滞的族人，开始带领着残存的部落，向着南方，开始了漫无目的的，大逃亡。
然而，两条腿，又如何跑得过漫天飞舞的妖兵。
身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族人倒下，被妖兵拖走，化作炼制那恶毒武器的材料。
每一个倒下的族人，他们的魂魄，都会被特殊的法器拘走，那绝望的哀嚎，仿佛在控诉着这天地的不公。
人族，在泣血。
……
大地深处，盘古殿。
“砰！”
祝融一拳砸碎了面前的石桌，整座大殿，都为之震颤。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双目赤红，周身火焰不受控制地暴涨。
“帝俊！东皇！我祝融，与你们势不两立！”
水镜之中，清晰地映照着人族被屠戮，风伯重伤败退的一幕。
所有祖巫，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好一个帝俊，好一个鲲鹏。”
烛九阴的声音，无比森寒，“竟想出如此恶毒的计策，以先天道体之魂，来克制我等盘古真身。”
“我们，都被算计了。”
后土的脸上充满了震惊。
是她，主张庇护人族。
可到头来，她的庇护，却成了加速人族灭亡的催化剂。
若非巫族插手，妖族或许还不会如此疯狂地，将战争升级到这个地步。
“此事，不怪你，后土。”
帝江沉声说道，“妖族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即便没有今日之事，他们也迟早会找到对付我们的方法。”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应对。”
“还能如何应对！”祝融怒吼，“杀上天庭，与他们决一死战！”
“不可。”
帝江摇了摇头，“那斩巫之刃，对我等威胁太大。在没有找到破解之法前，与妖族决战，胜算，不足三成。”
盘古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是他们自诞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如此的，无力与憋屈。
……
天庭，凌霄宝殿。
帝俊听着白泽传回的战报，手中的酒杯，被他轰然捏碎。
但他脸上，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畅快的笑容。
“哈哈哈哈！”
“好！好一个斩巫之刃！好一个白泽！”
“传我旨意，天庭所有炼器师，日夜不休，给本皇炼制此刀！我要让每一位妖族战士，都手持一柄斩巫之刃！”
“我要让那群自诩肉身无敌的巫族莽夫，尝一尝，被凡铁所伤的滋味！”
帝俊站起身，走到大殿之外，俯瞰着下方那片正在流血的大地。
他的眼中，充满了野心与疯狂。
“巫族的时代，要结束了。”
“洪荒，终将是我妖族的天下！”
……
太阴星，广寒宫。
嫦娥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巫族的败退，看着妖族的猖狂，更看着那在血泊中挣扎，向着未知南方逃亡的人族。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
那股与她相连的人族气运，在经历了这场惨烈的大屠杀之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被淬炼的精钢，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凝练。
一股股不屈的意志，一股股求生的渴望，正从人族的血脉深处，爆发出来，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气运洪流。
而她，作为最初的“引路人”，正源源不断地，分享着这股新生的力量。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
“不破，不立。”
“帝俊，祝融，你们都只是棋子。”
“只有经历过最深沉的黑暗，在绝望中诞生的主角，才能真正地，承载这方天地的未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支逃亡的人族队伍最前方，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死护着身后族人的身影上。
“燧……”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