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城的指甲几乎嵌进沈墨后颈的皮肤里，潮湿的海风裹着铁锈味往鼻腔里灌，他盯着不远处那团蠕动的“东西”，喉咙发紧得像被塞进了半块冰。
“那他妈到底是啥？”他声音发颤，却不敢把视线挪开半分——沙滩上原本空荡荡的地方，正浮着层半透明的灰雾，雾里隐约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撞，撞着撞着就粘成了轮廓，先是指节分明的巨手形状，再往掌心凑，竟慢慢拼出了张人脸。
沈墨比他还僵，指尖冰凉，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是……是回声。我爸之前说过，深海里的回声能凝形，可没说能拼成这样……”
话没说完，那“人面巨手”突然动了。不是缓慢的飘，是带着撕裂空气的力道往下压，沙滩被掌风扫得扬起半米高的沙粒，顾南城下意识把沈墨往身后拽，自己后背却猛地一麻——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低头看时，衣料上竟渗了圈淡蓝色的光。
“小墨！”掌心的人脸突然开口，声音裹着海水的闷响，不是清晰的喊话，更像隔着几层玻璃在传，“别躲！听爸说！”
沈墨浑身一震，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挣扎着要往前冲，顾南城死死拽着她胳膊：“你疯了？那玩意儿连是啥都不知道！”
“是我爸！我认得他的声音！”沈墨吼得嗓子都破了，伸手去够那巨手，指尖刚碰到灰雾，就被一股力道弹回来，手背瞬间红了片，“爸！你不是早就……”
“没全走！”人面的嘴唇动得艰难，像是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光力气，巨手的指缝开始往下掉光点，“当年我沉海时，把半条命封在回声里，就等今天……”
顾南城突然觉得后颈的皮肤在发烫，伸手一摸，摸到个凸起的硬疙瘩，像是埋在肉里的小石子。他刚想喊疼，就见那巨手突然往沈墨方向抓，掌心的人脸皱成一团，像是在忍剧痛：“小墨！你左胸口是不是有块疤？小时候被开水烫的！”
沈墨愣住了，下意识摸自己的左胸——那道疤她从没跟人说过，连顾南城都不知道。她抬头时，眼泪掉得更凶：“爸！你怎么知道？你到底在哪儿？”
“我就在这回声里！”人脸突然扭曲，巨手的边缘开始往下塌，像是被风吹化的雪，“当年我研究深海回声时，被人下了药，船沉的时候，我把能保命的‘回声芯’封进你身体里了，就是你一直觉得疼的地方……”
顾南城突然插嘴，声音比刚才稳了点：“叔！那现在这巨手是咋回事？为啥会瓦解？”
人脸转向他，眼神里竟有了点笑意：“小伙子，谢谢你照顾小墨。这巨手是我用最后力气凝的，回声撑不了多久，我得趁现在把剩下的力量传进小墨身体里，不然她体内的回声芯会反噬……”
话没说完，巨手突然剧烈晃动，掌心的人脸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被水打湿的画。沈墨伸手想抓，却只摸到满手冰凉的光点，那些光点沾在她手上，竟顺着皮肤往血管里钻，她突然觉得左胸口一阵发烫，疼得弯下腰。
“小墨！忍着点！”人脸的声音越来越弱，巨手的指节开始断裂，化作漫天光点往沈墨身上飘，“当年害我的人还在，他们想抢回声芯，你得好好活着，把真相查出来……”
顾南城突然觉得自己脸上的缝合处开始发痒，那是他小时候车祸留下的疤，缝了十几针，这么多年一直没长好，偶尔还会流脓。他伸手去挠，却摸到皮肤在慢慢愈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肉里钻。
“小伙子，你父亲的事，我也知道点。”人脸突然看向他，声音轻得快听不见，“当年你爸车祸不是意外，跟害我的是一伙人，他们怕你爸查出线索，才故意制造的车祸……”
顾南城猛地抬头，眼睛瞪得通红：“叔！你说啥？我爸的事不是意外？”
“是真的……”人脸的轮廓越来越淡，巨手已经塌了一半，只剩下掌心那小块还没散，“你脸上的疤，是因为车祸时你爸把你护在身下，碎片划的。他临终前把能证明真相的东西藏在老房子的天花板上，你去找……”
“爸！你别走！”沈墨突然扑过去，却扑了个空，掌心的人脸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里全是不舍：“小墨，好好活着，爸会一直在你身边……”
话音落下的瞬间，最后一块人脸也化作光点，融进沈墨的左胸口。沈墨站在原地，眼泪砸在沙滩上，溅起细小的沙坑。顾南城走过去，想抱她，却突然觉得脸上的缝合处不疼了，他伸手摸了摸，皮肤竟变得光滑，连一点疤痕都没了。
“南城，”沈墨突然抬头，声音带着哭腔，却比刚才坚定了点，“我爸说的是真的吗？害他的人，跟害你爸的是一伙？”
顾南城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沈墨就往停车场跑：“走！去我老房子！我爸藏了东西！”
两人刚跑没几步，身后的沙滩突然传来一阵巨响，他们回头时，只见刚才巨手所在的地方，竟陷下去一个大坑，坑里冒起黑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爬，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蛇。
“快跑！”顾南城拽着沈墨加快速度，身后的黑雾追得越来越近，他能听见雾气里传来的嘶嘶声，像是有人在磨牙。
沈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左胸口却越来越烫，像是揣了个小火炉：“南城！我体内的回声芯好像在动！它在指引方向！”
顾南城刚想回话，突然觉得脚下一沉，像是踩进了流沙里，他低头看时，沙滩竟变成了黑色的泥潭，正往他脚踝上缠。沈墨想拉他，自己的脚也陷了进去，泥潭里冒出细小的气泡，气泡破裂时，竟传出人的声音：“别找了……你们都得死在这……”
“是你！”沈墨突然反应过来，声音发狠，“当年害我爸的就是你！你藏在回声里！”
泥潭里的气泡越来越多，声音也变得清晰：“没错……我等这一天等了好几年，只要拿到你体内的回声芯，我就能控制所有深海回声，到时候……”
话没说完，沈墨突然觉得左胸口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她猛地喊了一声，体内的光点突然顺着皮肤往外冒，在她身边形成了个淡蓝色的光罩。光罩一出现，泥潭里的黑雾就往后退，像是怕被光烧到。
顾南城趁机拽着沈墨往岸上爬，泥潭里传来愤怒的嘶吼：“你们跑不掉的！我已经召唤了深海里的回声兽！它们会把你们撕成碎片！”
两人刚爬上岸，就听见海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无数东西在撞海面。他们回头时，只见海面上冒出无数个黑色的影子，那些影子长着细长的爪子，身体像蛇，脑袋却像是人的头骨，正往岸边游。
“那他妈是啥玩意儿！”顾南城骂了一句，拉着沈墨就往车那边跑，钥匙插进锁孔时，手都在抖。
沈墨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回声兽已经爬上岸，爪子踩在沙滩上，留下一个个深洞：“南城！快开车！它们追上来了！”
车子刚发动，回声兽就扑到了车后，爪子刮在车身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顾南城猛踩油门，车子往前冲，后视镜里，那些回声兽还在追，其中一只跳起来，爪子差点抓到车窗。
“你爸说的老房子在哪儿？”沈墨一边擦眼泪，一边看向前方，左胸口的光点还在发烫，“回声芯在告诉我，往东边走！”
顾南城点头，打方向盘往东边拐：“就在城郊的老小区，我小时候住那儿，后来我爸没了，就一直空着。”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身后的回声兽还在追，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有几只跳起来，趴在了车顶。顾南城猛踩刹车，车顶的回声兽被甩下去，却又立刻爬起来，继续追。
“这样不是办法！”沈墨突然开口，伸手摸向自己的左胸口，“回声芯说，它能暂时挡住回声兽，但需要我集中注意力！”
她说完，闭上眼睛，双手按在左胸口，身上的淡蓝色光点越来越亮，透过车窗，在车后形成了一道光墙。光墙一出现，追来的回声兽就停住了脚步，不敢往前再走一步。
顾南城趁机加快速度，车子很快就甩开了回声兽，沈墨睁开眼，脸色苍白：“只能挡十分钟，我们得尽快到老房子。”
两人一路不敢停，车子终于驶进了城郊的老小区。小区里很安静，大多数房子都空着，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顾南城把车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拉着沈墨就往楼上跑。
“在三楼！”顾南城一边跑，一边喘着气，“我爸当年就是在这儿出事的，警察说他是意外坠楼，现在想起来，肯定是被人推下去的！”
两人跑到三楼，顾南城拿出钥匙开门，门一打开，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房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件老旧的家具，天花板上有块明显的修补痕迹。
“就是那儿！”顾南城指着天花板，“我爸说的东西，应该藏在里面！”
他搬来椅子，站上去，伸手去摸天花板的修补处，手指刚碰到，就觉得里面有个硬东西。他用力一抠，天花板的木板掉了下来，里面掉出一个铁盒子。
沈墨赶紧走过去，捡起铁盒子，盒子上没有锁，一打开，里面放着一张照片和一个U盘。照片上是顾南城的父亲和沈墨的父亲，两人站在一艘船前，笑得很开心。
“这是我爸和你爸！”沈墨拿着照片，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们当年是好朋友，一起研究深海回声！”
顾南城拿起U盘，插进自己的手机里，里面是一个视频。视频里，顾南城的父亲脸色苍白，对着镜头说话：“如果有人看到这个视频，说明我已经出事了。当年我和老沈研究深海回声时，发现有人想利用回声做坏事，他们能通过回声控制人的思想。老沈发现后，就被他们盯上了，我怕我也会出事，就把证据藏在这里。那些人的头目，是……”
视频突然卡住，画面变成了雪花。顾南城反复点了好几次，都没办法继续播放。
“怎么回事？”沈墨着急地问，“后面是谁？”
顾南城刚想说话，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重，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走。
“谁？”顾南城警惕地问，顺手拿起了身边的椅子。
门外没有回应，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接着，门把手开始转动，像是有人在外面开门。
“不好！他们追来了！”沈墨脸色一变，拉着顾南城往卧室跑，“快躲起来！”
两人刚躲进卧室的衣柜里，门就被打开了。他们透过衣柜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走了进来，女人戴着墨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里拿着一把刀。
“东西呢？”女人的声音很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把U盘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衣柜里，顾南城和沈墨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女人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铁盒子上。
“找到了。”女人弯腰捡起铁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在这里。”
她刚想转身离开，沈墨突然觉得左胸口一阵发烫，体内的回声芯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她猛地想起父亲说的话，回声能凝形，也能攻击。
“南城！抓住她！”沈墨突然从衣柜里冲出来，双手按在左胸口，身上的淡蓝色光点再次亮起，对着女人就冲了过去。
女人没想到她会突然冲出来，愣了一下，接着举起刀，就往沈墨身上刺。顾南城也从衣柜里冲出来，手里拿着椅子，对着女人的后背就砸了过去。
女人被砸中，踉跄了一下，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沈墨趁机扑上去，抱住女人的腿，把她绊倒在地。
“快拿U盘！”沈墨对着顾南城喊。
顾南城赶紧跑过去，捡起地上的铁盒子，拿出里面的U盘。女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沈墨死死地按住她，不让她动。
“你们别想跑！”女人嘶吼着，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了上面的按钮，“这栋楼已经被我装了炸弹，三分钟后就会爆炸！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顾南城和沈墨脸色一变，顾南城赶紧拉起沈墨，往门口跑：“快逃！”
两人刚跑出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笑声：“没用的！你们跑不掉的！”
他们沿着楼梯往下跑，刚跑到一楼，就听见楼上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栋楼开始摇晃，灰尘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快跑！”顾南城拉着沈墨，拼命往小区外跑。身后的居民楼还在爆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两人跑出小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沈墨看着燃烧的居民楼，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爸的线索，又断了……”
顾南城把U盘递给她，摇了摇头：“没有断，我们还有这个。虽然视频没看完，但至少我们知道，那些人的头目是谁，我们一定能查出来。”
沈墨接过U盘，紧紧握在手里，抬头看向顾南城，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对，我们一定能查出来，为我爸，也为你爸报仇。”
就在这时，沈墨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小墨，”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她父亲的声音，却又带着点陌生，“你们拿到U盘了吧？接下来，你们要去深海基地，那里有你们想要的真相……”
沈墨愣住了，眼泪瞬间又下来了：“爸？是你吗？你还活着？”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不是你爸，我是回声芯里的意识。当年你爸把他的一部分意识封进了回声芯里，就是为了今天指引你们。深海基地在东边的海域，你们要尽快过去，那些人也在找基地，晚了就来不及了……”
电话突然挂断，沈墨看着手机，又看了看顾南城：“南城，我们要去深海基地，那里有真相。”
顾南城点头，站起身，拉着沈墨的手：“走，不管前面有什么，我们都一起去。”
两人并肩走在公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燃烧的居民楼还在冒烟，而他们的前方，是未知的深海，和等待他们的真相。沈墨摸了摸左胸口，那里的光点还在发烫，像是父亲的手，在轻轻抚摸她的心脏，告诉她，别怕，好好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