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的脆响在潜水钟里炸开时，林若曦正盯着女婴胚胎的眼睛。那双瞳孔突然收缩，竟映出她此刻惊恐的脸——就像在照镜子。
“抓紧！”沈墨突然拽住她的安全绳，整座潜水钟猛地往下坠，探照灯扫过舷窗外的黑影，那些人脸轮廓的东西正顺着舱体往上爬，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像在啃噬骨头。
顾南城捂着流血的肩膀撞向控制台，苏蔓被甩到舱壁上，应急灯在摇晃中忽明忽暗，照亮她面前突然亮起的屏幕：一行猩红的字正在自动浮现——「清除程序启动，倒计时10分钟」。
“是林渊！他远程激活了自毁装置！”苏蔓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却被突然弹出的电流击中，惨叫着缩回手，“防火墙被锁死了，他早就料到我们会来！”
林若曦突然注意到，那些攀爬的人影里，有个穿警服的正疯狂捶打观察窗，侧脸和沈墨一模一样。只是那人的警号已经锈蚀模糊，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那是……三年前的你？”她拽了拽沈墨的胳膊，声音发紧，“老陈的案子里，不是说有个警察失踪了吗？”
沈墨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想起档案里那个语焉不详的备注：「外勤警员，沈文山，失踪于堰流湖附近」——那是他从未见过面的堂兄。
“若曦小心！”顾南城突然扑过来，把她按在地上。一只惨白的手刚从天花板的裂缝里伸下来，指甲泛着青黑，指尖擦过林若曦的发梢，留下道灼烧般的红痕。
“这些东西能穿透金属！”顾南城扯断氧气管砸过去，管子在接触到那只手的瞬间冒起白烟，“它们怕氧气？”
苏蔓突然指向胚胎舱的绿色液体：“不对！是怕‘回声’能量！你看液体里的胚胎，它们根本不敢靠近！”
林若曦猛地看向最右侧的女婴胚胎，那舱体周围果然没有黑影靠近。女婴的眼睛还在盯着她，小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
“她在求救。”林若曦的心脏突然抽痛，她爬过去想打开舱体，却被顾南城死死拽住，“别碰！那是陷阱！”
男人的肩膀还在流血，血珠滴进绿色液体里，竟泛起诡异的涟漪。那些原本漂浮的胚胎突然剧烈挣扎，玻璃舱上的“替身”二字开始渗血，渐渐连成行：「放我们出去，否则一起死」。
“倒计时5分钟。”屏幕上的数字开始闪烁，潜水钟的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林渊这个疯子！他想把这里炸成废墟！”苏蔓急得快哭了，突然指着顾南城的背包，“你的枪！刚才子弹能倒飞，说明‘回声’能影响物理规则，也许能打破防火墙！”
顾南城立刻解下枪，沈墨却按住他的手：“你想清楚，现在开枪，可能会打中若曦。”
“不会。”顾南城的眼神异常坚定，他把枪口对准屏幕，“许岚在帮我们，她不会让若曦有事。”
枪响的瞬间，子弹没有直线飞行，反而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在舱内划出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击中屏幕右下角的红色按钮。倒计时突然停住，屏幕闪过一阵雪花，跳出段监控画面——
林渊站在实验室里，白大褂上沾着血，面前的手术台上躺着个女人，正是照片里的许岚。“你以为藏起备份体就能阻止计划？”林渊的声音冷得像冰，“若曦必须继承‘回声’，这是她的宿命。”
许岚挣扎着抬起头，嘴角淌着血：“南城会保护她的，我给了他……保护指令……”
画面突然中断，潜水钟剧烈摇晃，舱顶塌下块钢板，正好砸在072号胚胎舱上。玻璃碎裂的瞬间，绿色液体喷涌而出，那个少年胚胎猛地睁开眼睛，青灰色的手抓住顾南城的脚踝。
“救我……弟弟……”胚胎的喉咙里发出气泡破裂的声音，他的胸口插着的金属管突然亮起红光，“终极指令是假的……是林渊改了程序……”
顾南城的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他怕你……爱上她……”胚胎的手突然收紧，指甲掐进顾南城的皮肉里，“真正的指令是……同归于尽……”
话音未落，少年胚胎突然炸开，绿色液体溅了顾南城满身。他的皮肤瞬间泛起红疹，眼神开始涣散，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林若曦，这次连手指都不再颤抖。
“南城！”林若曦扑过去想夺枪，却被他狠狠推开。男人的瞳孔里翻涌着两种意识，一半是温柔的顾南城，一半是冰冷的执行机器。
“若曦……快走……”他咬着牙，枪口缓缓上移，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我不能……伤害你……”
沈墨趁机扑上去按住他的手腕，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苏蔓突然大喊：“我找到出口了！在胚胎舱后面！”
林若曦转头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女婴胚胎的舱体——那上面的血字不知何时变了，不再是“替身”，而是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妈妈」。
她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三岁时在实验室看到的玻璃舱，母亲抱着她时说的“你有个哥哥”，还有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张写着“073”的字条。
“原来你早就认识我。”林若曦的眼泪砸进绿色液体里，女婴突然朝她伸出手，小小的手掌贴在玻璃上，和她的掌心完美重合。
就在这时，顾南城突然挣脱沈墨，枪再次对准林若曦。但这次，子弹没有倒飞，而是径直朝她的心脏射来——许岚的意识消失了。
千钧一发之际，沈墨扑过来挡在她身前。子弹穿透他的手臂，带出一串血珠，溅在林若曦的脸上。
“沈墨！”
男人闷哼一声，却死死按住顾南城的枪：“若曦，带苏蔓走！出口密码是许岚的生日！”
顾南城的眼神彻底变得冰冷，他一脚踹开沈墨，步步紧逼。林若曦看着他肩膀上还在流血的伤口——那是许岚保护她的证明，突然明白了女婴的意思。
她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狠狠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滴进女婴的胚胎舱里。
绿色液体瞬间沸腾，女婴的身体开始发光，舱体玻璃寸寸碎裂。一道柔和的白光包裹住顾南城，他痛苦地蜷缩在地，枪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巨响。
“妈妈的血……能中和指令……”林若曦的手掌在冒烟，却感觉不到疼，“南城，醒醒！”
顾南城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恢复清明，他看着自己流血的肩膀，又看看沈墨手臂上的伤口，突然抱住头蹲下去：“我差点杀了你……我差点……”
“倒计时1分钟。”屏幕再次亮起，这次跳出的不是林渊，而是个陌生男人的脸，穿着监督委员会的制服，“林教授，没想到你藏了这么多惊喜。”
男人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潜水钟的外壳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比之前的黑影更猛烈，更具破坏性。
“他们来了。”沈墨捂着流血的手臂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枪，“监督委员会的人，他们早就盯上这艘船了。”
苏蔓已经打开了逃生舱的门，回头喊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若曦拉起顾南城，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男人的眼神里充满痛苦和决绝：“若曦，你先走。”他指了指那些还在挣扎的胚胎，“我要炸掉这里，不能让他们得到‘回声’样本。”
“一起走！”林若曦的眼泪掉下来，“你答应过要保护我的！”
“我会的。”顾南城突然笑了，笑得像初见时那样温柔，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拿着这个，是许岚留给你的，她说关键时刻能救你。”
那是半块玉佩，上面刻着个“曦”字。
沈墨突然拽着林若曦往逃生舱跑：“他说得对！快走！”
在舱门关闭的瞬间，林若曦最后看了一眼顾南城——他正举起枪，对准那些胚胎舱，绿色液体在他身后泛着诡异的光。
逃生舱沉入漆黑的湖底，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林若曦攥着那半块玉佩，突然发现上面沾着点东西——不是血，是顾南城的眼泪。
而玉佩的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像是用指甲划上去的：
「073号，爱你是唯一的自主程序」
沈墨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指着逃生舱的舷窗，声音发颤：“若曦，你看……”
漆黑的湖水里，有无数只发光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像深海里的磷火，更像……某种活物的瞳孔。而那些眼睛的颜色，和林若曦手掌上未褪的红光，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