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台的红光映在林若曦脸上，将她瞳孔里的惊愕染成一片猩红。掌心下的凹槽传来灼烫的温度，像有团火在石缝里烧，烫得她指尖发麻。
“摘心……”她喉结滚动，声音发颤，“它要的是我妈留在我身体里的那颗心脏？”
沈墨攥着那块芯片，指节因为用力泛白。芯片里的电流声刺啦作响，监督委员会的录音还在继续，是个苍老的男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林慧的心脏经过湖水浸泡，早就和蚀骨雨的能量源绑定了。让林若曦摘心，既能激活时间锚，又能把那些被共生体吞噬的意识变成可控武器——一举两得。”
“可控武器？”林若曦猛地抽回手，献祭台上的血字突然扭曲，像条活过来的血蛇，“那些可是小雅、张叔、还有你爸他们的意识！”
沈墨突然将芯片砸在献祭台上。芯片裂开的瞬间，录音里爆出一阵刺耳的狂笑，不是苍老的男声，而是无数重叠的、怨毒的调子——和下水道里“回声”的嘶吼如出一辙。
“他们早就和‘回声’勾结了。”沈墨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爸当年发现的不是星图，是监督委员会的秘密实验记录。”
献祭台突然剧烈震动，石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凹槽汇成小溪，在地面上画出诡异的纹路。林若曦低头去看，那些纹路居然在动，像无数只手在爬，最终凝成一张脸——是她妈林慧的脸，眼眶里淌着和肉瘤血一样的液体。
“若曦，别信他们。”林慧的声音从石缝里钻出来，带着水下的闷响，“心脏摘了，时间锚会失控的。”
沈墨突然拽住她的手腕。献祭台边缘的石碑开始剥落，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密密麻麻的金属管，管里漂浮着半透明的意识体，有的在哭，有的在笑，其中一个穿着粉色校服的，正是小雅。
“他们把‘回声’幼体都关在这里。”沈墨的声音在发抖，“用活人意识喂养，等时间锚激活，这些就都是他们的武器。”
金属管突然发出嗡鸣，管里的意识体开始撞管壁，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林若曦盯着小雅的意识体，她还在做着跳绳的动作，嘴里数着“一、二、三”，和失踪前在学校操场时一模一样。
“蚀骨雨降临前三天，小雅在湖边捡到过一块芯片。”林若曦突然想起什么，“她说芯片里有人哭，现在想来，那就是监督委员会的实验记录。”
献祭台中央的凹槽突然喷出红光，将两人笼罩其中。林若曦感觉胸口的心脏在发烫，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低头去看，衣服下的皮肤透出淡红色的光，勾勒出心脏的轮廓，和献祭台上的血字共振着。
“它在逼你做选择。”沈墨将折叠刀塞进她手里，“要么摘心回溯时间，要么看着这些意识体被当成武器。”
芯片的碎块突然亮起，监督委员会的录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沈墨，执行备用方案。如果林若曦拒绝，就强行摘除心脏——别忘了你妹妹还在我们手里。”
沈墨的脸色瞬间惨白。林若曦这才想起，沈墨有个患有心脏病的妹妹，一直在监督委员会控制的医院里“治疗”。
“他们拿小念威胁你？”她攥紧刀柄，掌心的冷汗让刀柄打滑，“从一开始就让你接近我，就是为了今天？”
沈墨突然转身，一拳砸在石碑上。石屑飞溅中，他后颈的青灰色印记裂开，渗出黑色的血珠。“我爸当年就是发现他们用病人做实验，才被灭口的。”他的声音带着血腥味，“那些蚀骨雨根本不是天灾，是他们用活人意识催化的武器。”
献祭台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石缝里的血字开始重组，变成一行新的字：“拒绝献祭，共生体将在三小时后突破封印，蚀骨雨将提前降临。”
林若曦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献祭台里回荡，带着种近乎疯狂的释然：“他们怕的不是时间回溯，是这些意识体失控。”她指着金属管里的小雅，“你看，小雅在撞第三下的时候总会停顿——那是她跳绳时被石头绊倒的习惯，这些意识体根本没被完全控制。”
沈墨猛地凑近金属管。小雅的意识体果然在数到“三”时顿了一下，透明的手掌在管壁上拍打出摩斯密码的节奏——是求救信号，他们在学校社团活动时学过的。
“他们在传递信息。”沈墨的眼睛亮起来，“这些意识体知道监督委员会的弱点！”
献祭台的红光突然变弱，石缝里的液体开始凝固。林若曦胸口的心脏不再发烫，反而传来一阵寒意。她低头去看，衣服上的红光正在消退，露出皮肤下淡淡的血管——像极了湖里那些纠缠的影子。
“时间锚在失效。”沈墨突然拽住她，“他们要强行启动了！”
金属管突然炸裂，无数意识体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凝成巨大的“回声”，比下水道里见过的任何一只都要庞大。它的皮肤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裹着的东西——监督委员会的实验日志，被水泡得发胀的档案袋，还有沈墨父亲的工作证，照片上的男人正对着镜头笑，和沈墨一模一样。
“它在拼凑真相。”林若曦盯着“回声”的核心，那里悬浮着半块星图碎片，“当年我妈和你爸偷的不是碎片，是记录实验的芯片。”
“回声”突然发出沈叔叔的声音，清晰得像就在耳边：“星图是钥匙，能打开监督委员会的地下实验室。左三右四，上七下九——是实验室的密码。”
紧接着是林慧的声音，带着湖水的湿意：“蚀骨雨的能量源在实验室底层，用心脏的能量能引爆它。”
监督委员会的录音突然从芯片碎块里爆出来，苍老的男声在嘶吼：“快启动净化程序！不能让他们知道能量源的位置！”
“回声”突然剧烈收缩，将所有意识体凝聚成一道光箭，朝着献祭台后方射去。那里的石壁应声而裂，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通道，通道尽头闪烁着幽蓝的光——是蚀骨雨的颜色。
“那是地下实验室的入口。”沈墨将折叠刀塞进林若曦手里，自己捡起块尖锐的碎石，“我去引开‘回声’的注意力，你去找能量源。”
林若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沈墨后颈的印记还在渗血，黑色的血珠滴在地上，瞬间化成小小的影子，像湖里的那些东西。“你肉瘤里的影子在和‘回声’共鸣。”她盯着那些小影子，“它们能听懂意识体的话！”
沈墨突然扯开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肉瘤。肉瘤已经变得半透明，里面的影子正在扭动，像在传递某种信息。“它们在说……能量源需要两颗心脏的能量才能引爆。”他的声音发颤，“一颗是你身体里的，另一颗……在我妹妹身上。”
林若曦突然想起医院的病历——沈墨妹妹的心脏是三年前移植的，供体信息一直是机密。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移植，是监督委员会早就埋下的伏笔。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她握紧刀柄，指节发白，“用两颗绑定了湖水能量的心脏，既激活时间锚，又能控制蚀骨雨。”
“回声”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将监督委员会的录音彻底覆盖。无数意识体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一股洪流：“左三右四，上七下九，用心脏血画星图！”
林若曦突然咬破掌心，将血按在献祭台的凹槽里。血珠渗入石缝的瞬间，整个台面亮起金光，星图的纹路从石缝里浮现，比之前拼出的任何一次都要完整。
“这才是真正的星图。”沈墨盯着那些纹路，“我爸的实验记录里提过，完整的星图能吸收蚀骨雨的能量。”
通道尽头的幽蓝光突然变强，地面开始震动，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苏醒。林若曦胸口的心脏再次发烫，这次却不是灼痛，而是种奇异的共鸣，仿佛在和能量源对话。
“它在等我们。”她拽着沈墨往通道里跑，“监督委员会要来了，我们得在他们之前引爆能量源。”
通道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两侧的墙壁上嵌着玻璃罐，罐里泡着各种器官，有的还在微微跳动。林若曦认出其中一个罐子上的标签——是她弟弟的名字，后面标注着“心脏适配实验体”。
“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沈墨的声音在发抖，拳头攥得死紧，“我妹妹的心脏……”
“别想了。”林若曦打断他，指着前方的岔路，“星图显示能量源在左边。”
岔路尽头是间巨大的实验室，中央矗立着金属柱，柱上缠绕着无数管线，连接着一个透明的培养舱。舱里漂浮着个女人，穿着监督委员会的白大褂，脸却和林若曦一模一样——是用她的基因克隆的，胸口插着根管子，连接着舱外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心脏的波形。
“他们早就克隆了你。”沈墨的声音冷得像冰，“就算你拒绝摘心，他们也能用克隆体启动时间锚。”
培养舱突然亮起红灯，克隆体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里没有任何神采，像个精致的木偶。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和林若曦一模一样的声音，却带着监督委员会的命令：“放弃抵抗，交出心脏，否则沈念的生命维持系统将被关闭。”
实验室的广播突然响起，传来小女孩的哭声，是沈墨的妹妹小念：“哥哥，我好疼……他们在我胸口插管子……”
沈墨的脸色瞬间惨白，手里的碎石“啪”地掉在地上。林若曦突然拽住他，指着培养舱的底部——那里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林慧和沈叔叔的合影，两人举着星图碎片，笑得灿烂，背景里的湖水蓝得像块宝石。
“他们在给我们留线索。”林若曦盯着照片边缘的字，是用指甲刻的：“克隆体没有灵魂，怕活人的意识。”
“回声”突然从通道里涌进来，无数意识体扑向培养舱。克隆体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被意识体吞噬的“回声”幼体。舱外的仪器发出警报，屏幕上的心脏波形开始紊乱。
“它在瓦解克隆体。”沈墨捡起碎石，“快去找能量源！”
实验室的角落有个暗门，上面刻着星图的纹路。林若曦将带血的手掌按上去，暗门缓缓打开，露出下面的阶梯，通往更深的黑暗。阶梯两侧的墙壁上画着壁画，记录着蚀骨雨的起源——不是天灾，是监督委员会用活人意识催化的实验产物，为了控制湖边的城市。
“他们早就知道湖水有问题。”林若曦盯着壁画上的日期，“蚀骨雨第一次降临的十年前，他们就开始了实验。”
阶梯尽头是间圆形的密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金属盒，盒上刻着星图的最后一块碎片。林若曦刚要伸手去拿，金属盒突然弹开，里面没有碎片，只有颗跳动的心脏，和她胸口的那颗一模一样，散发着幽蓝的光。
“这是能量源的核心。”林若曦的声音发颤，“是用无数颗心脏融合成的。”
心脏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包裹的芯片，播放着林慧最后的录音，带着电流的杂音：“若曦，当你看到这个，妈妈已经和能量源绑定了。用你的血滴在上面，就能引爆它，让蚀骨雨永远消失……但妈妈会彻底消失，连意识都留不下。”
实验室的方向传来爆炸声，“回声”的嘶吼和监督委员会的枪声交织在一起。林若曦攥紧掌心的伤口，血珠在指尖凝聚。她看着那颗跳动的心脏，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给她讲故事，说湖里的星星会听到愿望，只要足够虔诚，就能实现。
“妈，我不回溯时间了。”她将血滴在能量源上，“我要让蚀骨雨消失，让所有被吞噬的意识回家。”
血珠渗入心脏的瞬间，整个密室亮起白光。林若曦感觉胸口的心脏在共鸣，像在和能量源告别。她仿佛看到了林慧的笑脸，看到了沈叔叔举着星图碎片的样子，看到了小雅在操场上跳绳，小念抱着沈墨的脖子撒娇。
“若曦！快出来！”沈墨的声音从暗门外传来，带着焦急，“实验室要塌了！”
林若曦最后看了一眼能量源，它正在膨胀，发出柔和的白光，像颗正在升起的太阳。她转身跑出暗门，沈墨一把拽住她，往阶梯上跑。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白光从密室里喷涌而出，吞噬了整个实验室，却没有伤到他们，像有层无形的屏障在保护。
他们跑到通道入口时，回头望去，白光中浮现出无数意识体的剪影，对着他们挥手告别。小雅在做跳绳的动作，沈叔叔举着实验记录，林慧笑着挥手，像在说“再见”。
“他们解脱了。”林若曦的眼泪突然掉下来，胸口的心脏还在跳，却感觉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又像得到了什么。
沈墨突然指着湖面。原本浑浊的湖水正在变清，幽蓝的蚀骨雨云正在消散，露出久违的太阳，洒在水面上，像铺了层碎金。远处传来人们的欢呼，大概是看到了天晴。
实验室的废墟上，“回声”的最后一缕意识正在消散，凝成半块星图碎片，落在沈墨手里。碎片上刻着新的字：“时间锚的真正作用，是让被扭曲的过去，回归正轨。”
林若曦突然捂住胸口，心脏的跳动变得平稳而有力，不再有湖水的湿意，只有属于她自己的温度。她看着沈墨手里的星图碎片，突然笑了。
“你说，”她碰了碰碎片，“我们要不要去医院，把小念救出来？”
沈墨的眼睛亮起来，握紧了手里的碎石：“顺便，把监督委员会的老巢掀了。”
湖风拂过，带着青草的味道，再也没有腥臭味。远处的城市里，有人在放鞭炮，像在庆祝新生。林若曦看着沈墨后颈的印记，青灰色已经褪去，只剩下淡淡的疤痕，像颗小小的星星。
她知道，时间没有回溯，但一切都回到了该有的样子。那些消失的人，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那些扭曲的过去，都在能量源的白光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而她和沈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要去救小念，要去揭露监督委员会的罪行，要让湖边的城市，再也不会被蚀骨雨笼罩。
毕竟，债总要讨，坑总要填，而未来，总要有人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