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号穿出暗尘带的刹那,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得温柔。淡紫色的星云像被揉碎的绒布,漂浮的星砂在其中缓缓流转,每一粒都散发着细碎的银光,仿佛有人将星星碾成了粉末。
“这里的频率好安静。”文茜调试着望舒水晶,水晶折射出星砂流动的轨迹,像在绘制一幅缓慢生长的星图,“没有星舰的轰鸣,连星云的辐射波都带着韵律。”
三色小鸟兴奋地扑向舷窗,尾羽的金光扫过玻璃,星砂竟随着它的动作微微起伏,在窗外拼出一串模糊的音符。杉菜凑近看时,那些音符又散开成银雾,重新融入星云。
“听尘人应该就在前面。”顾星辞的卷轴悬浮在半空,星文指向星云中心的一片环形星带,“传说他们住在星砂编织的穹顶里,用声波驯服暗尘,靠星砂的震动聆听宇宙的私语。”
望舒号驶入环形星带时,星砂突然朝着同一方向汇聚,渐渐显露出一座座半透明的建筑。那些建筑像是用凝固的星雾筑成,墙体上流动着银砂,风过时,会发出竖琴般的清响——那不是自然的风声,是听尘人在“调音”。
“他们在欢迎我们。”沈砚放缓星舰速度,只见星砂建筑的入口处,站着几位身披星砂织成的斗篷的身影。他们的轮廓在紫光中显得有些模糊,斗篷边缘流淌的银砂,与周围的星砂产生着同步的震颤。
登岸时,脚下的地面像踩在细沙铺就的云端,每一步都激起细碎的银辉。为首的听尘人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他没有开口,只是伸出手,掌心托着一粒发光的星砂。
星砂飞到顾星辞的卷轴旁,突然炸开成无数光点,在卷轴上拼出一行古老的星文。顾星辞轻声念道:“你们带了暗尘里的歌声来,我们听见了齿轮与藤蔓的心跳。”
“寻路者号的故事,已经传得这么远了?”文茜有些惊讶,望舒水晶里,星砂的频率与寻路者号的共生体频率正在产生奇妙的共鸣。
听尘人终于开口,声音像星砂摩擦的细响:“星砂能记住所有频率的回声。三年前,寻路者号的信标穿透暗尘时,我们就听见了——那是机械在说‘我需要你’,植物在说‘我接纳你’。”
他引众人走进最大的星砂穹顶,穹顶中央悬浮着一片银色的沙海,沙海表面不断浮现出各种图案:有翼膜族展开的翅膀,有暖轨光球的轨迹,甚至有望舒号光轨上的共生符。
“这是‘频率之海’,”听尘人说,“我们收集宇宙里所有和解的旋律,让星砂记住它们的形状。当新的文明来到这里,就能看见——原来不同的存在,早就学会了如何在一起。”
杉菜的三色小鸟突然飞向沙海,在其中扑腾着翅膀。星砂被激起层层涟漪,涟漪中浮现出寻路者号培养舱里的银色藤蔓,藤蔓上的齿轮转动着,与小鸟尾羽的金光产生了共振。
“它在补充频率。”文茜恍然大悟,“就像我们用望舒水晶记录旋律,小鸟在用自己的方式,储存这些和解的记忆。”
沈砚望着沙海,突然想起守频者长老的话:“褶皱从未消失,只是有人学会了在褶皱里种光。”此刻他才明白,听尘人收集的不是“答案”,是“证据”——证明宇宙的褶皱里,从来都不缺共生的可能。
离开前,听尘人捧来一捧星砂,星砂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枚小巧的沙晶:“这是‘共鸣砂’,能放大它接触到的和解频率。带着它吧,当你们遇到新的褶皱时,让星砂告诉那里的生命:他们不是第一个困惑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找到答案的。”
望舒号驶离环形星带时,星砂穹顶的光纹突然同步闪烁,像在为他们演奏一首告别曲。文茜将共鸣砂嵌在望舒水晶旁,水晶立刻投射出一道更明亮的光轨,光轨上,星砂的银、共生符的金、暗尘的灰交织在一起,像一条编织着无数故事的彩带。
“下一个坐标,”顾星辞展开卷轴,星文指向一片被称为“静默之渊”的星域,“那里的文明据说失去了声音,已经沉默了千年。”
沈砚看着导航图,静默之渊的标记是一片纯粹的黑色,像宇宙脸上一道沉默的疤痕。但他并不担心——望舒水晶里,星砂的频率正在与守频者的新乐谱共振,而三色小鸟蹲在舷窗边,尾羽的金光中,又多了一丝星砂的银白。
“沉默或许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频率。”他拉动操纵杆,望舒号的光轨刺破紫色星云,“我们去听听,他们心里藏着什么样的旋律。”
星砂穹顶的方向,那片频率之海仍在闪烁。听尘人站在穹顶边缘,望着望舒号远去的光轨,将掌心的星砂撒向宇宙。星砂化作无数银色的光点,跟随着那道彩色的光轨,像一群追光的信使,要把和解的形状,带到更远的褶皱里去。
而在静默之渊的边缘,一颗沉寂的行星上,一块岩石突然被星砂的光点触碰。岩石深处,一道微弱的震动正在苏醒,像一声被遗忘了千年的、即将出口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