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火焰裹挟着腐肉的气味扑面而来时，程砚的钉耙尖已经擦过断臂的腕骨。
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这怪物比山涧里的千年老龟还要滑溜，金光暴涨的钉耙竟然只刮下了几片黑鳞。
熊耳在火光中抖动了一下，他本能地侧过身，用脊背将安燠整个护进怀里，粗布短打被烤得发烫，倒像是替她挡住了一层火墙。
“程砚！”安燠的声音闷在他的肩胛骨处，却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你挡得太严实了，我连它尾巴根都看不见。”
程砚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弓成了一个大圆，活像偷蜜被抓现行时护着蜜罐的熊瞎子。
耳朵尖唰地一下红到了脖颈，他刚要直起腰，却看见断臂的利爪已经擦着他头顶的呆毛劈了下来——那指甲足有半人高，泛着淬毒的青黑色，沾着点石屑落在他脚边，竟然在青石板上犁出了一条深沟。
“夫人！”程砚吼得山壁上的灰尘都落了下来，钉耙横在两人中间，臂弯却悄悄收紧，打算把安燠整个人抡到身后。
可预想中的重量并没有传来，反倒是后腰被毛茸茸的尾巴尖戳了戳——安燠不知何时蹲在了地上，狐狸耳朵蔫蔫地垂着，正戳着系统面板嘟囔：“小懒虫，上次撞树能签到，被揍应该也行吧？”
系统提示音突然变得甜腻，像含着桂花糖：【检测到宿主处于被动受击状态，触发「躺赢签到·危机版」——当前存活时间3分12秒，奖励已发放：《不动如山诀》（初级），修炼后可将身体化为无形屏障，任何攻击反弹50%，持续一炷香。】
“得嘞！”安燠眼睛一亮，干脆往地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对程砚喊道，“退半步！”
程砚被她喊得本能地侧移，刚站稳就看见断臂的利爪已经劈到了安燠头顶。
他喉结滚动，钉耙攥得指节都发白了——这一爪要是打实了，就算她是青丘狐族，恐怕也要被劈成两半。
可下一秒，怪事发生了：那青黑色利爪刚碰到安燠肩头，突然像撞在了无形的铜墙上，“当”地迸出火星，竟然被弹得倒卷回去，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身后的山壁上。
“咳……那啥。”安燠揉着被撞疼的屁股站起来，拍了拍裙角的石屑，“系统新送的功法，反弹一半伤害。”她歪头看着那断臂在地上抽搐，尾巴尖得意地晃成了小毛球，“你说它现在是不是比被雷劈的老熊瞎子还要懵？”
程砚盯着自己钉耙上还没来得及消散的金光，又看看安燠头顶翘着的呆毛（不知何时和他的呆毛翘向了同一边），突然笑出了声。
他伸手揉乱她的狐毛：“合着我在前面拼命，夫人躺地上收奖励？”
“那叫战略布局！”安燠拍开他的手，耳朵尖却偷偷红了，“再说了……”她压低声音，指尖戳了戳程砚心口，“你挡在前面的时候，我系统提示都炸成烟花了——要不是你扛着，我哪来的时间触发签到？”
程砚的熊耳唰地竖了起来，活像被点中笑穴的熊崽子，刚要回嘴，却听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两人转头，正好看见老参的根须缠上了断臂的锁链，红果泛着妖异的光。
那千年人参精原本佝偻的背挺得笔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如星子，根须末端竟然沾着墙皮——不知何时，他扫过了刚才断臂撞出的裂痕，露出了墙内刻着的古老符文。
“老参？”安燠唤了一声。
老参没有回应，只是用根须轻轻抚过那些符文，红果上的光忽明忽暗，像在和谁较劲。
他的须子抖得厉害，原本沙哑的嗓音突然拔高：“这纹路……这火候……当年昆仑山锁妖塔的镇心印，根本不是锁叛徒！”
话音未落，断臂突然发出尖啸，锁链“哗啦”一声崩断。
程砚立刻挡在安燠身前，钉耙再次蓄满金光；安燠摸出刚签到获得的狐火，指尖跃动着银白色火焰——可她的目光，却悄悄落在了老参身后的墙缝里。
那里的符文被红果映得发亮，隐约能看见“善念”二字，在幽蓝色火光里忽隐忽现。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危机爆发签到·第三分钟完成，奖励：「破妄珠」（可照见幻象）。宿主当前存活时间：3分58秒——】
安燠望着程砚头顶翘起的呆毛，又看了一眼老参颤抖的根须，突然觉得，这地道里的每块石头，都藏着比她想象中更热闹的秘密。
老参的根须突然绷成了琴弦，红果上的光猛地窜起三寸高，照得墙缝里的符文像活过来似的游走。
他浑浊的眼珠在红光里泛着青，声音抖得像被雷劈过的老松树：\"当年我守着昆仑药园，总听那些上仙骂锁妖塔里关的是背信弃义的叛徒......\"他的根须重重拍在石墙上，震得碎石簌簌往下掉，\"原来都是放屁！这镇心印的纹路，是用'往生咒'打底的！\"
安燠的狐狸耳朵唰地竖起来，尾巴尖在身后绷成了毛笔尖。
她凑近两步，鼻尖都快碰到墙了——那些被老参根须擦净的符文里，果然有几缕若隐若现的金纹，像极了她在系统空间里见过的《往生经》残页。
程砚的钉耙慢慢垂下来，熊耳耷拉着蹭了蹭她发顶：\"往生咒不是给死人渡魂用的？\"
\"是给活人渡魔障！\"老参突然拔高了嗓门，红果\"啪\"地裂开条缝，渗出点琥珀色的汁液，\"这女仙......她本是西王母座下的引魂使，为了救战死的道侣，偷了轮回簿的命签。\"他的根须沿着符文游走，每说一句就往墙里扎深一分，\"众仙说她走火入魔，可这镇心印的咒文......\"他突然哽住，根须尖轻轻点在\"善念\"二字上，\"是她自己刻的。\"
\"轰——\"
一声闷吼震得地道摇晃，那断臂原本焦黑的鳞甲突然泛起青紫色，锁链\"哗啦\"崩成碎片。
它前爪重重拍地，喉间滚出破风箱似的嘶鸣，脊背上的倒刺根根竖起——竟是要自爆灵核！
程砚的熊耳瞬间绷直，钉耙\"唰\"地横在胸前，刚要往前冲就被安燠拽住后领。
他扭头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安燠额前碎发乱飞：\"夫人！这灵核炸了能掀半座山——\"
\"嘘。\"安燠指尖戳了戳他心口，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小布包。
系统提示音在她脑子里转了个圈，甜得像偷喝了蜜：【检测到宿主持有「定身桃」x3，当前目标符合定身条件。】她狐狸眼弯成月牙，尾巴尖得意地卷住程砚的手腕：\"让它炸。\"
程砚的熊毛都炸起来了，刚要反驳就见安燠突然把一颗青里透红的桃子塞进嘴里。
那桃子才咬开，断臂的动作突然僵在半空——它前爪举在头顶，喉间的轰鸣卡在喉咙里，活像被人按了暂停键的皮影戏。
\"定身桃，一柱香。\"安燠拍了拍嘴，从程砚背后探出脑袋，\"系统新送的，专克这种急眼要自爆的。\"她歪头看那断臂，尾巴尖晃得像拨浪鼓，\"再说了......\"她指了指自己发顶，\"《不动如山诀》还剩半柱香呢。\"
程砚低头看她发顶翘起的呆毛，突然觉得后颈发烫。
他伸手把她往怀里拢了拢，钉耙却没放下：\"万一反弹不全......\"
\"没万一。\"安燠攥住他的袖口，指尖在他掌心画圈圈，\"上回被雷劈，你替我扛了七成雷火；这回换我替你扛爆炸，行不行？\"
程砚的熊耳\"唰\"地红透了，刚要说话就听\"轰\"的一声——断臂的灵核炸了。
幽蓝火光裹着黑鳞碎片炸开来，却在碰到安燠身前三尺时突然倒卷。
程砚本能地闭眼护头，再睁眼时就见那些碎片像被无形的手拍了一巴掌，\"叮叮当当\"砸回断臂原来的位置。
火光散尽，那断臂只剩个焦黑的骨架，中间嵌着颗拇指大的黑色珠子，正滴溜溜转着，泛着幽绿的光。
\"这是......\"安燠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珠子就被烫得缩了回来。
系统提示音突然严肃起来：【检测到镇心印碎片·嗔念核，建议宿主收取。】她挑眉看程砚，狐狸尾巴得意地扫过他脚背，\"老参说镇心印镇的是女仙的魔障，这大概就是其中一魄？\"
老参的根须\"唰\"地缠过来，红果凑到珠子前转了两圈，突然\"呸\"了一声：\"什么魔障，分明是仙门的遮羞布！\"他的根须戳了戳珠子上的纹路，\"当年那女仙刻镇心印时，用的是自己的心头血。
这珠子......\"他突然顿住，根须尖微微发抖，\"是她被封印前，最后一滴未化魔的善念。\"
安燠的狐狸耳朵轻轻抖了抖。
她捏起珠子，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有根冰针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珠子表面浮起一行小字，歪歪扭扭的，像是用指甲刻的：\"欲解九印，须集七魂。\"
\"夫人？\"程砚蹲下来，掌心覆在她手背，暖意顺着指缝钻进来，\"怎么脸色这么白？\"
安燠抬头冲他笑，可那笑没到眼底。
她把珠子塞进程砚手里：\"帮我收着，别让它冻着。\"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钟鸣，像晨钟撞碎了雾。
程砚的熊耳猛地竖起来，钉耙\"唰\"地指向地道入口：\"有人来了......\"
安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地道尽头的石缝里漏进一线金光，像根细针似的扎进来。
她摸出袖中的狐火，银白色火焰在指尖跳动，却突然觉得这火比平时弱了几分——那金光里带着点熟悉的压迫感，像是......
\"系统，\"她在心里嘀咕，\"来的不会是......\"
【检测到佛门气机，建议宿主……】
系统提示音突然卡壳。
安燠捏了捏程砚的手腕，尾巴尖悄悄缠住他的小拇指。
地道外的金光越来越亮，照得石缝里的青苔都泛着金边。
她望着程砚发顶翘起的呆毛，又低头看了看他掌心里的黑色珠子，突然笑出声：\"看来，咱们的躺赢日子，要加点新花样了。\"
程砚被她笑得摸不着头脑，刚要问就见她突然踮脚亲了亲他的熊耳尖。
他的脸\"腾\"地红到脖子根，钉耙\"当啷\"掉在地上。
安燠弯腰捡钉耙，指尖却又碰到那颗珠子——寒意比刚才更甚，顺着她的血脉直往心口钻。
她皱眉道：\"这珠子......\"
地道外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回，连石墙都跟着震颤。
安燠抬头看向金光射来的方向，狐狸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程砚把珠子塞进她怀里，伸手揉乱她的狐毛：\"不管来的是谁，有我在呢。\"他蹲下来和她平视，熊眼里映着跳动的狐火，\"大不了......\"他咧嘴笑，\"咱们再躺赢一回。\"
安燠望着他发顶和自己翘向同一边的呆毛，突然觉得心里那股寒意淡了些。
她把珠子揣进衣襟，指尖隔着布料轻轻压了压——那里除了珠子，还有程砚方才塞进来的山杏，带着体温的甜香。
地道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袈裟拂过石墙的沙沙声。
安燠摸出最后一颗定身桃，冲程砚眨眨眼：\"先说好，这回我躺前面，你负责捡奖励。\"
程砚的熊耳抖了抖，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
他扛着钉耙往地道深处走，脚步声在石壁间撞出回响：\"夫人说的都对。\"他低头蹭了蹭她的狐毛，声音闷在她发间，\"但下回......换我躺。\"
安燠笑着捶他胸口，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摸了摸衣襟里的珠子。
那行小字还在，在她掌心烙下浅浅的印子。
地道外的金光越来越亮，她能听见袈裟摩擦的声音里，混着一句低低的佛号——
\"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