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姑娘扒拉算盘珠子，皱眉道：“只剩三个了，前头那位大婶刚买走俩，你要是要，得快！”
傅清嫣当即从手袋里拿出钱：“全要了！”
圆脸姑娘利索地装起来，嘴里念叨：“这皮面热水袋可是稀罕货，你可算来巧了，晚一会就没了。”
傅清嫣笑着谢过，转身又往副食柜台挤。
排队买糕点的人龙长得吓人，她踮脚张望，只好转身离开，先去买别的东西。
雪花膏柜台清净些，没有那么多人。
售货员大姐用指甲挑开铁盒，膏体雪白，她要了三盒。
大姐边包边絮叨：“这海市货金贵，你家那口子怕是给备足了钱吧？瞧你身上这大衣做工多好，抹上雪花膏，那皮肤更得透亮了！”
傅清嫣弯唇，轻声解释了句，“也给别人顺带的。”
采买过半，她这才有空慢悠悠逛到鞋帽区。
李明辉他妻子要的那36码的皮鞋得仔细寻，售货员小伙子蹲在柜台下翻找，好半晌才捧出一双棕色皮鞋：“这尺码少，就剩这双了，您瞧瞧成不？”
她上手摸了摸鞋面，牛皮扎实，又比划着尺码：“可以，就它了！再搭件羊毛衫，要枣红色的，厚实些的。”
小伙子手脚麻利，从货架顶上抽下一件毛衣，抖开时绒毛簌簌落，她瞥见那枣红颜色正衬肤色，司晏若见了，定会说“该多穿亮色”。
将李明辉要的东西买齐，她提着东西去了女装区。
红色大衣挂在最显眼处，丝绒领子裹着暖意，她试穿时，售货员阿姨直拍手：“这颜色衬白，同志，你穿上就跟年画上的美人似的！”
傅清嫣抿唇一笑，想起那人总说她素色衣裳多，该添点喜气。
她又挑了件羊毛披肩、墨绿天鹅绒旗袍，领口镶着珍珠，搭配了披肩，试穿时，镜中的自己恍如旧画里的仕女。
“同志，这旗袍得配好鞋。”售货员殷勤推荐，她瞥向皮鞋柜台，一双皮鞋皮质细腻，鞋跟高度恰到好处。
她蹲下身试穿，靴子贴合脚踝曲线，起身时脚步声脆响如铃。
钱票轻飘飘递出，傅清嫣唇角微扬，司晏总说“挣了钱就该花”，她深以为然。
皮棉鞋也是挑了最厚的，还有一双黑色麂皮靴子，一并包下。
柜台结账时，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她数着钞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可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各色东西。
算了，就算忘了什么，那下次再来买呗。
百货大楼的玻璃窗蒙着雾气，外头寒风依旧在刮。
街边有孩子嬉笑着跑过身边，傅清嫣双手提着东西走出百货大楼，她嘴角浮起一丝暖意，这代购的差事虽累，可替人圆了心愿。
傅清嫣回到招待所时已是下午四点半，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走廊上。
她刚踏上台阶，便与正要换班的杨大姐撞了个正着。
杨大姐的同事拎着竹编提篮站在一旁，两人正笑谈着什么。
她提着东西上前，微笑着打招呼，“杨大姐。”
“哎呀妈。”
杨大姐眼睛一亮，嗓门洪亮，“这不是小傅同志吗？”
“你这次又是来你表哥那探亲的？”
傅清嫣微微皱眉，“表哥？”
“嗐，就是你上次来，不是寻亲来着？后来你退房走的当天，一个男同志来这里找你，说是你表哥……我说你退房走了，让他把东西给你寄到岭县……”
杨大姐三言两语把陈越找她的事给解释清楚。
傅清嫣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尖微微发白。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原来那个时候陈越就已经来过招待所打听自己的来历了。
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嘴角轻扬，“好，我知道了大姐。真是麻烦你了。”
杨大姐摆摆手，“客气啥，又不是啥大事。”
她的目光落在傅清嫣手中大大小小的包裹上，好奇地问，“妹子，你这回来探亲买这么多东西啊？”
傅清嫣顺势转移话题，“我不是来探亲，这次是和我爱人一起出差来着。”
杨大姐点头，“哦哦，这样啊。”
傅清嫣眼神动了下，她笑着问，“大姐，你知不知道海市哪里外国人最多？”
杨大姐思索片刻，回道，“友谊商店还有国宾馆，哦，对了，还有查理西餐厅。妹子，你问这干啥？”
傅清嫣笑，“我们这次出差，是想和外国人做生意，所以我向您打听打听。”
杨大姐秒懂，“是广交会吧？”
傅清嫣点头，“对。”
“但是广交会结束了啊。”
广交会她也知道，每年广交会前后，海市的招待所人都特别多，但是现在已经过了广交会的时间了。
杨大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们是想能不能找到一些外国商人谈合作的吧？”
傅清嫣惊讶，“大姐，这你都知道？”
“这不算啥，我在这待好几年了，每年的广交会都这样，和你们有一样想法的我年年都碰见很多。”
傅清嫣:“听闻海市外商云集，虽然广交会结束了，但我们还是想寻些机会洽谈合作。”
杨大姐倏地来了兴致，脖颈不自觉地前倾，“去年有那么个厂长，在友谊商店买苏国的罐头时，与几位东欧人聊上了，聊着聊着就把生意谈成了。这事儿后来都传开了！不过妹子，现在这节骨眼儿，人可不多啊……”
她眉飞色舞地复述着旧事，末了咂舌感叹，“这做生意啊，有时候就得看命里有没有那‘撞大运’的时辰！”
傅清嫣语气坚定：“没事，机会都是人挤出来的！说不定能逮着漏网之鱼呢！”
她心想，广交会结束了又怎样？总不能干等着，得主动出击！
杨姐看她眼底那股子狠劲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友谊商店每周三有苏国船到货，那天老外多！对了，查理西餐厅晚上常有外国人在那聚……”
“妹子，你要是有想法，可以去那边看看。”
傅清嫣真诚道谢，“谢谢大姐，那我明天去看看。”
杨大姐笑呵呵的，“别客气，这不都是为了赚外汇嘛。”
要不说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样，虽然杨大姐只是在招待所上班，但是她平常见的人和事很多，眼界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