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吴中。
相较于沛县密室的压抑,此地的氛围更显粗犷与炽烈。
项氏府邸的演武厅内,空气中弥漫着兵器擦拭油的铁腥与男子汗水的阳刚气息,墙壁上悬挂着强弓硬弩,地面散落着沉重的石锁。
项羽刚刚练完戟法,古铜色的上身肌肉虬结,汗珠在烛火下闪烁着油亮的光泽。
他随手将那杆骇人的巨型虎头盘龙戟靠在一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接过侍从递上的汗巾,正欲擦拭。
就在这时,他的心腹叔父项伯,以及谋士范增,脸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项伯手中紧紧攥着一卷密报,嘴唇翕动,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何事?”项羽眉头一拧,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最厌烦吞吞吐吐。
项伯与范增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项伯硬着头皮,将密报内容低声而快速地陈述出来:“少将军,咸阳急报……三日前,嬴政行报功祭典,那张苍主祭,竟……竟引动国运,化形为一条千丈黑龙,盘踞咸阳上空,龙威覆盖四野,万民跪伏……”
“什么?!”
项羽擦拭的动作猛地顿住,虎目瞬间圆睁,精光爆射!
他脸上最初掠过一丝极快的、本能的惊诧,那是对超出认知范畴之事的自然反应。
黑龙?国运化形?这听起来如同神话传说!
然而,这丝惊诧仅仅持续了一瞬,就如同水滴落入烧红的烙铁,瞬间蒸发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火焰的暴怒!
“荒谬!无耻!”
他怒吼一声,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不等项伯说完,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那张厚重的檀木案几之上!
“轰咔——!”
木屑纷飞!
坚实的檀木案几竟被他含怒一击,硬生生从中砸断,上面的酒具、兵符等物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嬴政老儿!张苍竖子!安敢欺世盗名至此!”
项羽须发戟张,胸膛剧烈起伏,古铜色的皮肤因愤怒而泛出赤红,“弄条不知所谓的虚影,就想唬住天下英雄?什么狗屁国运!什么狗屁黑龙!不过是一些装神弄鬼的把戏,一些惑乱人心的幻术!”
他一把抢过项伯手中的密报,看也不看,运足臂力,嗤啦一声将其撕得粉碎,纸屑如同雪片般在他掌间飘落。
“黑龙?虚影罢了!”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直视西北咸阳方向,充满了极致的轻蔑与逆反,“我项籍,力能扛鼎,气可拔山!便是真有神龙在世,挡了我的路,我也要把它从天上拽下来,抽筋扒皮,看看它到底有几斤几两!”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霸道,这是一种源于自身绝对实力的骄傲,是对一切非自身力量体系的天然排斥与不屑。
范增见状,心中暗叹,他知道这位少主刚愎自用,最恨他人借助外力或所谓“天命”。
他捋着胡须,沉声劝道:“籍儿,切莫冲动轻敌。无论那黑龙是幻是真,其能引动如此异象,汇聚如此声威,必有其不凡之处。张苍此人,能推行新政,能造‘霹雳火’,绝非寻常幻术方士可比。此乃‘势’,不可不察啊!”
“势?”项羽猛地转头,盯着范增,眼神锐利如刀,“亚父!这天下,是靠着手中戟、胯下马,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是靠着力气压倒一切打出来的!不是靠那些虚头巴脑的‘运’出来的!”
他握紧拳头,骨节发出爆鸣,周身散发出一股惨烈而强大的气势,仿佛远古战神复苏:“他嬴政有他的‘运’,我项籍有我的‘力’!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运’能护住他的江山,还是我的‘力’,能砸碎他的美梦!”
他心中的战意,非但没有因这骇人消息而消退,反而被彻底激发,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库,熊熊燃烧,直冲顶点!
他渴望战斗,渴望用绝对的力量去粉碎一切看似不可战胜的权威,去证明他的道路才是唯一真理!
“传令下去!”项羽不再纠结于黑龙,声音斩钉截铁,“加紧操练兵马,囤积粮草!联络江东各族,告诉他们,我项籍,不日即将西征!什么黑龙,什么国运,在我楚戟面前,皆为土鸡瓦狗!”
“这天下,注定要在我项籍的手中,颤抖!”
暴怒与不屑之后,是攀升到极致的逆反心理与毁灭性的战意。
项羽,这个力与霸的化身,已然将盘踞咸阳的黑龙,视为了他霸业道路上,必须亲手粉碎的第一个,也是最耀眼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