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楚君尧的离开，休息室只剩下池唐和池水。
池唐坐在池水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视线落在她脸上时，总忍不住先看向她的双眸。往日里那双亮得像盛着星光的眼睛，此刻却蒙着一层倦意。他放轻了声音问道：“是回公寓还是在这里休息？”
“回公寓吧。” 池水的声音轻轻的，带着藏不住的疲惫，连抬手揉太阳穴的动作都透着无力，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大半力气。她撑着沙发扶手想站起来，刚直起身子，一阵晕眩突然涌上来，眼前的景象晃了晃，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池唐的心猛地一揪，伸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紧接着便将人揽进了怀里。掌心触到她后背时，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那点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却让他慌得厉害。
“水儿，你怎么了？” 他急切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想试试温度。
池水靠在他怀里，脸色白得像张薄纸，额角已经沁出了细密的薄汗。她想开口说没事，可喉咙里像堵着东西，只能轻轻摇了摇头，身体的颤抖却没停，连呼吸都比平时浅了些。
池唐的手臂瞬间绷紧，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掌心托着她膝盖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汗湿的鬓角，那点湿意蹭在指尖，让他心里更沉了。
“我送你去医院。”他低头看着怀中小脸苍白的人，抬步向外走去。
“不。小唐，回公寓。” 池水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手还轻轻攥了攥他胸前的衣料。
池唐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两秒，还是没违背她的意愿。“嗯” 了一声，声音放得更柔：“好，我们回公寓。” 他抱着她往门口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颠着她。
公寓内，池水安静的躺在床上。家庭医生收起听诊器，转身看向池唐，“池小姐只是休息不足，加上血糖偏低才会突然头晕。现在让她好好睡一觉，等醒了吃点温热、好消化的东西，症状很快就能缓解，没什么大碍。”
池唐点点头，目光越过医生的肩膀，落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池水身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才低声道：“麻烦您了，我送您出去。” 两人的脚步声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卧室里的宁静，直到玄关处传来轻轻的关门声，公寓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挂钟秒针 “滴答滴答” 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池唐没有立刻回卧室，而是转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小把青菜、两个鸡蛋和几只虾仁，动作轻柔地清洗、处理，快速做了两道清淡又营养的菜色。
端着托盘，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池水身上。她侧躺着，半边脸颊陷在柔软的枕头上，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垂着，偶尔会因为呼吸轻轻颤动一下。乌黑的长发散开，发丝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被角滑落了一些，露出她细瘦的手腕，那手腕细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似的，看得他心里一阵发紧。
池唐放慢脚步，将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站在床边，目光久久地落在池水的脸上 —— 她的脸色比平时苍白了许多，连唇瓣都泛着一丝淡淡的青色。看到这副模样，池唐的心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密密麻麻地扎着，那种钝钝的痛感慢慢蔓延开来，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轻了几分。
他忍不住抬起手，指腹轻轻悬在她脸颊上方两厘米的地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她呼吸时拂过指尖的微弱气流。可他不敢再往前挪哪怕一毫米，怕自己微凉的指尖会惊扰到她的睡眠，更怕触碰到她脸颊时，感受到那片冰凉的温度，会让自己心里的心疼更甚。
可看着她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他又忍不住想靠近，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替她驱散所有的苦难。
光影流动，池唐站在床边，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亏欠，都在这一刻补回来。床头柜上的菜香，与她的体香混合，酿成了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环绕在两人身边。
此刻，她睡在他的床上，身上盖着他的被子，那上面还残留着他常用的雪松味洗衣液气息。柔软的被角将她半张脸埋在其中，只露出一截光洁的额头和纤长的睫毛。呼吸间带着的浅淡栀子香在这屋子里弥漫开来，织成一张温柔的网。这间空旷得有些冷清的房间，因为她的存在，瞬间变得鲜活了。
原来，看着深爱的人在自己的空间里安然沉睡，是这样一种踏实又幸福的感觉。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漂泊了许久的船，终于找到了能遮风挡雨的港湾；又像是在山林间流浪了一整个冬天的鸟，终于飞回了铺满干草的巢穴。这一刻，他只想静静地坐在床边，守着她，看着她，感受着这份脆弱又安稳的存在，直到她睁开那双清澈的眼睛，对他露出熟悉的笑容。
被角轻轻动了动，池水的眼睫如蝶翼般微微颤抖了几下，似乎快要从梦境中苏醒。池唐立刻放轻了呼吸，身体微微前倾，凑到她耳边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轻轻呼唤：“水儿，醒醒。”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极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清爽味道。
池水缓缓睁开眼，瞳眸中还蒙着一层水雾般的迷茫，视线在房间里游离了片刻，才渐渐聚焦在池唐脸上。她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池唐已经伸手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另一只手迅速从床头拿起一个柔软的灰色靠枕，细心地垫在她的背后。
“先吃点东西再睡吧。” 池唐端着放在床头柜上的白瓷碗，用勺子将食物送到池水唇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张嘴。”
池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接碗，手腕刚抬到一半，就被池唐用眼神制止了。“我自己来就行。” 她说话时声音还有点沙哑，带着刚睡醒的虚弱，尾音轻轻上扬，像一根羽毛轻轻挠在人心尖上，带着丝缠绵。
从小到大，都是她照顾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记得他小时候总爱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遇到陌生人就躲在她身后。哪怕他如今高大威猛、英姿飒爽，可她眼里依旧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少年。
池唐没动，只是执着地举着勺子，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中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深沉，像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你刚醒，没力气，听话。”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池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还有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忽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她清晰地意识到，他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拽着她衣角寻求保护的小男孩。他的眉眼间有了成年男人的硬朗轮廓，鼻梁高挺，唇线分明，连语气里的坚持都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像一座可以依靠的山。
迟疑了一下，池水终究还是微微张开了嘴。温热的米粥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和一丝清甜，顺着食道缓缓流下，熨帖了空荡荡的胃，也让她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回笼。
池唐的动作很轻，每一勺都先放在唇边吹到温度刚好，才送到她嘴边，眼神专注地落在她脸上，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连呼吸都放得格外轻柔。
池水心里莫名一动，抬眼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那瞳孔深处像是藏着一片深邃的星空，还有一种炽热得让她心慌的情感，像跳动的火焰，几乎要将她融化。池水眸光沉静下来，眼底带着几许深思，轻声道：“我吃饱了。”
池唐放下碗，抽出一张纸巾，动作自然地替她擦了擦嘴角，指腹的温度带着轻微的颤抖，触碰到她皮肤时，动作更是慢了几分。
“好些了吗？” 他问，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脸上，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池水轻轻点点头，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好多了。小唐，过来坐。” 她的语气温柔似水，像春日里融化的溪水，能抚平所有的焦躁。但池唐的眼神却暗了暗，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握着纸巾的手也悄悄收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