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站在洞口，手里那块碎玉珏边缘已经割破了他的掌心，血顺着指缝往下淌。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
沈知微没动。
她看着他，眼神从警惕慢慢变成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她知道狼王没来，是他自己追下来的。他本可以留在外面掌控全局，却选择了最危险的一条路。
“你不怕我把你引进死地？”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怕。”他答得干脆，“但我更怕你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
她低头看了眼背上的母亲，又看向那口青铜箱。竹简还在里面，纹路清晰，却没有动静。传说只有双玉合璧、以血为引，才能唤醒真正的内容。可现在动不了手——她腾不出空，也不能冒险让母亲摔在地上。
萧景珩一步步走近，把碎玉珏放在地上，伸手去解腰间的锦囊。
沈知微皱眉：“你要做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将锦囊打开，取出半块玉佩。正是谢无涯当年托人送来的那一块，一直由他贴身保管。他走到她面前，把玉佩递过去。
“你的，加上我的。”他说，“试试看。”
沈知微盯着那玉佩看了两息，伸手接过。她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那一半，两块拼在一起，严丝合缝。磨损的痕迹对得上，像是天生就该如此。
玉佩刚合上，表面突然泛起一层微光。北狄文字浮了出来，一圈圈往外扩散，像水波一样。但只显出了一部分——路线有了，方向也清了，可关键的位置是空的。
“不完整。”她低声说。
萧景珩点头：“需要血。”
她说：“情人蛊的血。”
他没犹豫，直接划破指尖，一滴血落下去。
玉面瞬间震动，血迹蔓延开来，像是活了一样。地图全貌浮现出来，投影在地面：皇陵主殿、密道分支、机关位置，全都清晰可见。最深处还刻着一组符文，和沈家军兵符上的暗码一模一样。
沈知微呼吸一顿。
这不只是通往皇陵的图。这是控制整个北狄血脉系统的钥匙。换子案、疫情、药人实验……所有事都连上了。而这一切的核心，就在地图尽头的那个点上。
“你早就知道这玉佩要靠你的血才能激活。”她抬头看他，“所以你一直留着它。”
“我知道。”他说，“我也知道，一旦这图现了，你就不会再回头。”
她没说话。
他接着说：“二十年前，我母亲种了一园子茉莉。后来她死了，花被人挖走烧了。可我在书房藏了一株活根。每次见你，我身上都有那点香味。”
沈知微猛地抬头。
“你第一次给我包扎伤口，闻到我血里的味道，停了一下。”他看着她的眼睛，“那时候你就察觉了，是不是？”
她没否认。
“也是那时候，我确定了你是谁。”他声音低下来，“不是因为身份，是因为你碰我伤口的手法，跟你娘当年救我时一模一样。”
她手指微微发颤。
“我喜欢你。”他说，“很久了。”
她愣住。
“不是因为你聪明，也不是因为你能活下来。”他往前一步，“是因为你明明怕得要死，还是敢往前走。哪怕被人毒哑三年，也不肯认命。”
沈知微喉咙动了动。
“你说过，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名字，命，真相。这次，让我陪你一起拿回来。”
她看着他那只手，沾着血，有些发抖，但稳得很。
她把双鱼玉佩放进他手里。
“别再丢下我。”她说。
“不丢。”他握紧玉佩，也握住她的手，“这次换我跟着你。”
她没抽开。
两人站了片刻，谁都没动。然后她转身，小心地把母亲安置在墙角，盖上外袍。做完这些，她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插进青铜箱边缘的孔洞里。咔的一声，箱底弹出一个小格，里面躺着一枚铜钥。
她拿起钥匙，看了看地图对应的位置。
“门在下面。”她说，“还要往下走。”
“我带你。”
他走在前面，手里举着火把。通道狭窄，两人只能侧身通过。墙壁潮湿，脚踩上去有轻微的回响。越往深处，空气越闷，呼吸都变得吃力。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锈迹斑斑，但没上锁。门框上有刻痕，正是北狄文字里的“终途”。
沈知微上前推门。
门开了。
里面是一段向下的石阶，极陡。台阶两侧嵌着石灯，不知多久没人动过，灯油却还泛着微光。
她正要迈步，萧景珩突然拉住她胳膊。
“等等。”他蹲下身，用手摸了摸第一级台阶。指尖沾了点灰，凑近闻了闻。
“有人来过。”他说，“不久之前。”
她问：“是谁？”
“不知道。”他抬头看她，“但这个人，没触发机关。”
她立刻明白过来。能避开这里的陷阱，要么是设计者本人，要么就是……谢无涯。
她握紧银针：“走下去就知道了。”
他点头，率先踏下一级。
台阶发出轻微的响动，但没有塌陷，也没有箭矢射出。他们一步步往下，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来回碰撞。
到底部是一扇石门，比上面那道更厚重。门中央有个凹槽，形状正好和双鱼玉佩吻合。
沈知微取出玉佩，准备放进去。
萧景珩却按住她的手。
“等一下。”他说，“门后可能不止一条路。我们得确保一旦分开，还能找到彼此。”
她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枚小铜片，是她平时用来标记毒药种类的。她掰成两半，一半塞进他手里，另一半收进自己袖袋。
“认这个。”她说。
他点头，松开手。
她把玉佩嵌入门槽。
石门缓缓开启，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门后是个巨大空间，四壁刻满壁画，描绘的是北狄历代圣女献祭的场景。正中央立着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口黑棺。
沈知微走近几步，看清棺盖上的纹路。
那是用沈家军阵法改写的封印咒。
她心头一震。
萧景珩走到另一侧，忽然弯腰，从石台底下抽出一卷皮纸。展开一看，是份名单。上面写着几十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日期和“自愿试药”四个字。
“这些人……”他声音沉了下去，“都是沈家军旧部。”
沈知微接过名单，一眼扫到最上面那个名字。
是她父亲。
她手指收紧，纸页被捏出折痕。
“他们不是被逼的。”萧景珩说，“他们是主动服毒，为了查清当年疫情是怎么爆发的。”
“然后呢？”她问，“查到了什么？”
他指着名单末尾一行小字：“真相藏在皇陵终殿，唯有双玉合璧者可入。”
她抬头看向石室尽头。那里还有一道暗门，比之前的更小，几乎被壁画遮住。
“最后一关。”她说。
“一起去。”他站到她身边。
两人并肩走向暗门。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里面是条窄道，仅容一人通过。道壁上有细槽，像是用来固定傀儡丝线的。
沈知微刚踏进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她回头。
石门正在缓缓闭合。
萧景珩反应极快，冲上去想顶住门。可他的手刚碰到门边，整条通道突然震动起来。头顶沙土簌簌落下，脚下地面开始倾斜。
“不对！”他喊，“有人启动了机关！”
沈知微迅速后退，却被一块突起的石头绊倒。她本能地伸手撑地，袖中的铜片滑了出来，掉在裂缝边缘。
萧景珩扑过去抓她手腕，把她拉起来。
“别管那块铜片！”他吼。
她没应声，只死死盯着那条缝隙。
铜片正在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