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鹞带来的消息,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敲碎了黑石镇最后一丝侥幸的薄冰。血狼营前锋已过黑风岭,明日午时,兵锋必将直抵镇前!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小镇。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擂鼓!聚将!”林枫的声音穿透暮色,冰冷如铁,不带一丝波澜。
冬!冬!冬!
急促而沉闷的战鼓声在黑石镇上空炸响,如同狂暴的心跳,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胸膛上。所有卫戍队员、工械坊工匠、乃至刚刚拿起武器的垦殖队青壮,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从四面八方涌向镇中心的广场。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苍白、恐惧却又被某种决绝点燃的脸庞。
林枫屹立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身后是面色凝重的徐还之和独眼凶光毕露的刘莽。他目光如冰冷的刀锋,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一百二十名卫戍队员(包括新编入的灰岩寨青壮),装备参差不齐,但眼神中已有了几分血火淬炼过的凶悍。更多的,是手持锄头、草叉、乃至削尖木棍的辅助队,他们瑟瑟发抖,却无人后退。
“诸位!”林枫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呼啸的寒风和粗重的喘息,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血狼营,三百精锐,破罡弩,焚城车,明日即至!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台下死寂,只有牙齿打颤的声音。
“怕!很正常!”林枫声音陡然转厉,“我也怕!怕死,怕家园被焚,怕妻儿沦为猪狗!但怕有用吗?跪地求饶,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灰岩寨的血,还未干涸!”
人群骚动,恐惧中燃起愤怒的火焰。
“黑石镇,已无退路!身后,是你们的父母妻儿!脚下,是我们用血汗重建的家园!我们挖井垦荒,我们炼铁筑墙,我们挣扎求生,不是为了明日引颈就戮!”林枫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敌军势大,又如何?他们有的是精良兵甲,我们有的是…敢死的决心!和这片…吞噬了无数性命、却也养育了我们的土地!”
他勐地抬手,指向那片在夜色中泛着诡异微光的邪能试验田:“吃了这地长出的粮,我们的力气,比他们大!喝了这井滤出的水,我们的骨头,比他们硬!他们想碾碎我们?那就崩掉他们满口牙!让他们知道,边陲的野草,烧不尽,割不完!”
“战!战!战!”刘莽勐地举起铁矛,发出嘶哑的咆哮!
“战!战!战!”卫戍队员们红着眼睛,跟着怒吼!辅助队的民众也被感染,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呐喊!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化为沸腾的战意!
“好!”林枫眼中冰蓝厉芒一闪,“徐文书,按计划,分发最后的口粮和箭矢!刘莽,依计布防!各队就位!我要这黑石镇,明日成为血狼营的坟场!”
“遵命!”
整个黑石镇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妇孺老弱被再次送入最深的地窖和矿道。卫戍队员和辅助队按照早已演练过的方案,迅速进入各自的防御位置——加固的寨墙、新建的瓮城、曲折的巷战工事、以及…那些隐藏在废墟和地下的致命陷阱。
林枫则亲自巡视最关键的地段。他来到寨门后方新筑的瓮城,检查了那用来卡死冲车的铁刺拒马和从上倾泻滚木礌石的机关。他走入狭窄的巷道,确认了每一个射击孔和翻板陷阱的位置。最后,他登上最高的主寨楼,目光投向西方漆黑的山峦。
“破罡弩布置如何?”他问紧随其后的刘莽。
“仿制的五具‘黑石弩’,三具在寨楼,两具藏在东侧暗堡。缴获的六具真家伙,分给了鹞子他们最好的射手,藏在巷战工事里,专打军官和弩手!”刘莽语速极快,“箭矢不多,真破甲箭只剩四十支,仿制的有一百二十支,省着用够两轮齐射。”
“焚城火呢?”
“按您的法子,分装了小罐,埋在主要通道和寨门底下,引线接到哨塔,点了就跑!”
林枫微微颔首。这就是他们所有的家底。简陋,狠辣,以命换命。
“地热井那边…”
“按您的图,加了那个‘泄压阀’,老铁匠带人守着,万一…万一守不住,就炸了它,够狗日的喝一壶!”刘莽狞笑。
林枫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活下去。”
刘莽独眼一红,重重点头:“您也是!”
子夜时分,林枫独自一人来到那片邪能试验田。夜色下,作物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妖异而静谧。他伸出手,抚过一株藤薯宽大的叶片,指尖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冰冷而充沛的能量。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运转那得自古老图谱的法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田地中弥漫的邪能,将其缓缓注入预先刻画在田埂周围的简陋符文之中。
渐渐地,以试验田为中心,一层极其澹薄、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色能量场缓缓扩散开来,笼罩了小半个镇子。这能量场并无直接杀伤力,却能轻微干扰武者的内息运转,放大恐惧与焦躁情绪,并…与林枫自身的邪能内息产生微妙共鸣,让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场域内的一切能量流动。
这是他结合邪核之力与新领悟,仓促布下的最后一道屏障——一个简陋的“邪能迷域”。
做完这一切,林枫脸色更白一分,显然消耗巨大。他回到主寨楼,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将状态调整至巅峰,等待黎明的到来。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中缓慢流逝。东方天际渐渐泛白,然后染上血色朝霞。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远方的地平线上,烟尘大作。
来了!
“敌军至!全员戒备!”哨塔上的了望手发出凄厉的嘶吼!
黑石镇瞬间进入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兵器摩擦甲叶的细微声响。
烟尘渐近,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丛林。三百名黑衣黑甲、队列严整的精锐边军,踏着沉重的步伐,出现在视野中。阳光照射在他们冰冷的铠甲和锋利的兵刃上,反射出令人心寒的光芒。队伍前方,一名身着亮银明光铠、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的青年将领,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正是血狼营都尉——夏侯琮!其身旁,一辆由四匹健马拉动的、覆盖着厚重皮革的怪异车辆,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焚城车”!更后方,是十名肩扛造型狰狞长弩的射手——破罡弩手!
强大的压迫感,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寨墙上,不少新兵双腿发软,脸色惨白。
夏侯琮抬手,大军在距寨墙一箭之地外缓缓停下列阵。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黑石镇那简陋却透着一股狠厉劲头的防御工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就是这群不知死活的泥腿子,折了墨先生,毁了炼坊?”他的声音清朗,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倒是比想象中…像样点。”
他身旁一名副将躬身道:“都尉,是否即刻劝降?”
夏侯琮澹澹道:“不必了。一群勾结北蛮、修炼邪术的叛逆,负隅顽抗,死不足惜。传令,破罡弩上前,焚城车准备,一炷香后,破墙,焚城。”
“是!”
十名破罡弩手越众而出,半跪于地,冰冷的弩箭对准了黑石镇寨门和箭楼!焚城车也被推上前,操作手开始调整那巨大的、如同恶龙头颅般的喷口!
绝对的武力碾压,根本不屑于废话!
寨墙之上,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枫缓缓站起身,冰蓝色的眼眸穿越空间,与夏侯琮的目光遥遥碰撞!
“黑石弩!目标,敌军弩手!”林枫冷声下令。
崩崩崩!
三支粗大的仿制破甲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寨楼射出,直扑破罡弩手!
然而,血狼营反应极快!盾牌手瞬间上前,厚重的盾牌组成盾墙!
哆哆哆!箭矢深深嵌入盾牌,却未能穿透!
“蚍蜉撼树。”夏侯琮冷笑,“放箭!”
休休休!
十支真正的破罡弩箭化作黑色闪电,瞬间跨越距离!
噗噗噗!
寨楼木墙如同纸湖般被洞穿!三名躲闪不及的卫戍队员惨叫一声,被恐怖的力道带飞出去,钉死在墙上!鲜血溅射!
好可怕的威力!
“稳住!弓箭手,抛射压制!刘莽,点火!”林枫声音依旧冷静。
更多箭矢从寨墙射出,虽然大多被盾牌挡下,却也稍稍阻碍了敌军视线。刘莽勐地拉下机关!
轰!轰!
埋在寨门前方的火油罐勐地爆炸,燃起两道火墙!虽然未能伤敌,却成功阻挡了敌军步兵的直接冲击!
“焚城车!”夏侯琮眉头微皱,显然没想到对方如此顽强难啃。
焚城车的喷口勐地调整,对准了寨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放!”林枫勐地一挥手!
隐藏在两侧暗堡中的另外两具黑石弩同时发射!目标并非弩手或将领,而是…焚城车那巨大的、皮革覆盖的燃料箱!
这是林枫精心计算的角度!焚城车为了防护,正面和侧面都有装甲,但顶部和后方相对脆弱!
两支巨大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划出诡异的弧线,绕过盾牌,狠狠扎入了焚城车的顶部!
噗嗤!皮革破裂的声音!
然而,预想中的剧烈爆炸并未发生,只有一些黑乎乎、粘稠的火油从破口流淌出来…弩箭未能引爆内部的加压燃料!
“可惜!”刘莽捶胸顿足。
“无妨。”林枫眼神冰冷,“目的已达到。”
果然,焚城车操作手惊慌失措,连忙后撤检修,暂时无法使用。
夏侯琮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一群废物!步兵!盾阵推进!云梯!给我强攻!弩手继续压制!”
军令如山!血狼营步兵方阵开始踏着整齐的步伐,顶着箭雨,向着寨墙稳步推进!数十架云梯被抬起!
真正的血腥攻城战,开始了!
“滚木!礌石!金汁!给我砸!”刘莽声嘶力竭地怒吼!
卫戍队员和辅助队民众红着眼睛,将一切能扔的东西拼命砸下!滚木礌石呼啸而下,烧沸的粪水(金汁)恶臭扑鼻,不断有敌军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
但血狼营实在太过精锐!盾牌格挡,配合默契,攻势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不断有云梯搭上墙头,悍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