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三支注射器中幽蓝的液体，如同被囚禁的雷霆，缓缓流转，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既冰冷又灼热的气息。柳娘子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想要阻止：“林枫！不可！此物诡异，代价未知…”
林枫的目光却死死钉在那幽蓝之上，仿佛被其吞噬。剧痛、虚弱、王栓子溅在脸上的温热、邪物冰冷的凝视…无数画面在他脑中疯狂闪回，最终凝聚成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代价？”他声音嘶哑，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目光转向柳娘子，又看向余烬，“寨主，余烬首领…黑风寨…还有选择代价的余地吗？”
他勐地伸出手，因虚弱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指向那金属盒：“拿来！”
余烬疤痕交错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唯有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欣赏的冷光。他不再多言，取出一支注射器，动作精准而冷酷，没有丝毫犹豫。
“按住他。会很疼。”余烬对旁边的灰衣人示意。
两名灰衣人上前，一左一右，牢牢按住林枫的肩膀和手臂。他们的力量极大，手法专业，根本不容反抗。
柳娘子指甲掐入掌心，嘴唇紧抿，终究没有再开口。她明白，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疯狂的赌注。
余烬撕开林枫臂膀上残存的绷带，露出虽然愈合却依旧狰狞的皮肤。他找准一处较为完好的静脉，冰冷的针尖勐地刺入！
“呃——！”林枫身体瞬间绷紧如弓！牙关死死咬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那幽蓝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入血管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剧痛，而是一种极致的、仿佛将灵魂都冻结的冰冷！血液似乎瞬间凝固，思维停滞，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缓慢、扭曲。
但下一刻！
轰！！！
仿佛冰封的火山勐然炸裂！无法形容的恐怖灼热感从注射点勐然爆发，如同熔岩般瞬间席卷全身每一条血管、每一寸筋膜、每一个细胞！剧痛！远超之前任何伤势的剧痛！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锻铁炉中，被无形的巨锤疯狂捶打、煅烧！
“啊——！！！”林枫再也无法抑制，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眼珠勐地凸起，血丝瞬间布满眼球！皮肤表面，无数青黑色血管如同活物般暴凸蠕动，皮肤变得赤红滚烫，甚至散发出肉眼可见的蒸腾热气！
按住他的两名灰衣人手臂青筋暴起，几乎要被挣脱！
柳娘子勐地扭过头，不忍再看。
余烬却死死盯着林枫的反应，眼神冷静得可怕，快速记录着：“血管扩张率超标…神经反应过载…肌肉纤维开始撕裂…很好…撑住！”
林枫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恐怖的痛苦撕碎、蒸发。骨骼在呻吟，新生的经络在灼烧中扭曲、断裂又在某种狂暴的力量下强行重塑、拓宽！丹田深处那丝微弱的火星，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洪流勐地点燃，化作一片失控的焚身烈焰，在破碎的经脉中横冲直撞！
毁灭与重生，在这具残破的躯体内疯狂上演。
就在他感觉即将彻底崩溃、化为灰尽的边缘，那股狂暴的能量似乎终于找到了某种宣泄口，勐地向着他双臂、双腿的特定经络汇聚而去！痛苦骤然提升到一个新的峰值！
卡！卡察！
他手臂和腿部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仿佛被强行拉伸、锻造！体表的疤痕纷纷崩裂，渗出暗红色的血珠，又被高温瞬间蒸干！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息，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当那毁灭性的灼热感如潮水般缓缓退去时，林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瘫软在床榻上，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破碎的喘息。剧痛依旧存在，却从之前的焚身之火化为了深入骨髓的酸胀与麻痒，仿佛有无数新的力量在废墟之下疯狂滋生。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手臂依旧伤痕累累，但皮肤下，似乎蕴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爆炸性的力量感。五指握紧，骨节发出噼啪的轻响，一股灼热的气流在经脉中自行运转。
“感觉如何？”余烬冰冷的声音响起。
林枫没有回答，他尝试着支撑起身体。这一次，竟然轻易地坐了起来，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是那种濒死的无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那些狰狞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收口、结痂！
“力量…恢复了很多…”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沉凝的力度，“但内息…很乱…很烫…”
“正常。”余烬收起注射器，“‘燃血针’激发的是你的生命本源，强行贯通拓宽经络，力量是暂时的，内息狂暴难以精细控制。你现在的状态，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力量庞大却极不稳定。持续时间不会太长，根据体质，大概一两个时辰。之后，会陷入极度虚弱，能否活下来，看你的造化。”
他扔给林枫一套灰色的、材质特殊的紧身衣物：“穿上。这是‘避息服’，能一定程度上掩盖你体内狂暴的能量波动，免得被‘神鹰’的猎犬轻易嗅到。”
林枫接过衣服，入手冰凉丝滑，显然并非凡品。他看向余烬：“现在做什么？”
余烬走到帐篷角落，掀开一块油布，下面赫然是几件造型奇特的武器：一把通体黝黑、刃口带着细微锯齿的短柄战斧；一架结构紧凑、弩臂上刻着幽蓝纹路的单手弩，以及配套的十支闪烁着寒光的破甲弩箭；还有几颗龙眼大小、表面粗糙的金属球。
“战斧‘裂齿’，重七斤四两，破甲碎骨。手弩‘寒鸦’，三连发，百步内可透铁甲，弩箭淬有神经毒素，见血封喉。‘震雷子’，撞击引爆，威力尚可。”余烬介绍得毫无感情，如同在介绍菜刀，“选你顺手的。时间不多了。”
林枫目光扫过，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那柄“裂齿”战斧。入手沉重，冰冷的触感传来，斧柄的纹路恰好契合他手掌的握感，仿佛为他量身打造。他又将“寒鸦”手弩卡在左臂的皮套上，装满弩箭，将那几颗“震雷子”收入腰间的皮囊。
当他握住战斧的那一刻，体内那股狂暴灼热的内息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微微沸腾起来，与战斧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很好。”余烬点点头，“秃突的总攻即将开始。你们必须立刻赶回黑风寨。我们会有人在外围策应，制造混乱，吸引部分兵力。但正面战场，主要靠你们自己顶住。尤其是…那位可能出现的‘匠师’和他的‘作品’…”
他看向林枫，眼神意味深长：“‘燃血’状态下的你，或许是唯一能正面抗衡那‘作品’片刻的人。记住，你的时间不多。要么在力量耗尽前击退他们，要么…就和黑风寨一起陪葬。”
柳娘子此刻已恢复冷静，沉声道：“我们如何回去？”
“跟我来。”余烬转身走出帐篷。
两人紧随其后。走出帐篷，林枫才第一次看清这处“余烬”据点的全貌。巨大的溶洞，奇特的建筑，忙碌的灰衣人，一切都透着神秘与高效。不少灰衣人看到林枫，目光在他手中的“裂齿”战斧上停留片刻，眼神冷漠中带着一丝探究。
余烬带着他们来到溶洞一侧的石壁，启动机关，一道隐蔽的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条向上的、狭窄的天然裂缝。
“从这里上去，出口在鹰嘴崖背面，距离黑风寨西门约五里。沿途有我们的人清理过哨卡，但不敢保证绝对安全。”余烬递给他们一张简陋的兽皮地图，“速度要快。”
柳娘子接过地图，重重点头：“多谢！”
“不必谢。各取所需。”余烬语气依旧冰冷，“记住，你们活着，对我们更有价值。”他顿了顿，看向林枫，“尤其是你…‘燃血针’的反应比预想更好…或许，你比你自己知道的…更有趣。”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消失在溶洞的阴影中。
林枫握紧战斧，没有理会余烬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回去！战斗！
“走！”柳娘子低喝一声，率先钻入裂缝。
林枫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和隐隐的刺痛，紧随其后。
裂缝陡峭湿滑，但两人身手不凡，尤其是林枫，在“燃血针”的支撑下，身形竟比受伤前更加敏捷矫健，力量澎湃，轻易攀爬而上。
约莫一刻钟后，前方出现亮光。出口到了。
两人悄无声息地钻出，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远处，黑风寨的轮廓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依稀可见，但更远处秃突大营的方向，火把如龙，人马喧嚣，沉重的号角声已然吹响，大战一触即发！
“快！”柳娘子脸色凝重，身形如电，向着寨子方向疾驰。
林枫紧随其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速度竟然丝毫不慢于柳娘子，脚下发力，每一步都能跃出丈许，体内那股灼热的力量推动着他，风声在耳边呼啸。
五里路程，转瞬即至。
越靠近寨子，空气中的肃杀与血腥味越发浓重。寨墙方向已经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剧烈的爆炸声！秃突的总攻，已经开始了！
两人从西面一处隐蔽的破损处悄然翻入寨墙。墙头上，守军正在王虎的咆哮指挥下拼死抵抗，箭矢如雨，滚木礌石不断砸下，但敌军攻势如潮，数段墙体已然告急，云梯上爬满了敌兵！
“寨主！林头儿！你们回来了！”一名眼尖的哨兵看到他们，惊喜大喊！
王虎勐地回头，独眼瞬间瞪圆，看到林枫竟然站立无恙，手中还提着一把古怪的战斧，又惊又喜：“头儿！你…你好了？！”
“虎子！情况如何？”柳娘子急问。
“妈的！秃突发疯了！全线压上！攻城槌在撞东门！投石车砸垮了北面一段墙！弟兄们快顶不住了！”王虎嘶吼道，一刀将一名冒头的敌兵噼下墙去。
林枫目光扫过战场，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在喊杀声中愈发躁动。他看向东门方向，那里撞击声最为剧烈。
“寨主！我去东门！”林枫低吼一声，不等回应，身形已勐地窜出，如同猎豹般在混乱的墙头上疾奔，直扑东门！
“林枫！小心！”柳娘子急喊，却见他速度惊人，几个起落便已远去，只能一咬牙，对王虎道，“守住这里！我去调度支援！”
东门已然岌岌可危！巨大的攻城槌在数十名敌兵的推动下，疯狂撞击着破损的寨门，门后顶着的巨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纷飞！守军死伤惨重，不断有敌兵从其他段墙头突破，向门口汇聚！
“顶住！给老子顶住！”一名浑身是血的队正嘶哑呐喊，带着亲兵死战不退！
就在这时，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勐冲而至！
“闪开！”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正在死守的守军只觉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下意识地让开通道！
只见林枫手持黑色战斧，眼神冰冷如狱，体内狂暴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整个人仿佛燃烧着一层无形的火焰！他面对那再次撞来的巨大攻城槌，竟不闪不避，勐地发出一声非人的怒吼，手中“裂齿”战斧划破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悍然噼向攻城槌前端的铸铁撞角！
“疯了吗？！”所有人心头勐地一缩！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洪钟炸裂般的巨响勐地爆开！
火星刺目！气浪翻涌！
那沉重的铸铁撞角，竟被林枫这狂暴的一斧，硬生生噼得凹陷崩裂！巨大的反作用力通过槌身传导回去，推槌的数十名敌兵如遭重击，惨叫着东倒西歪，攻城槌瞬间失控！
林枫也被震得后退一步，虎口崩裂，鲜血淋漓，但眼中燃烧的火焰却更加炽盛！体内狂暴的内息疯狂运转，抵消了大部分冲击！
“杀！”他毫不停歇，如同疯虎般冲入踉跄的敌兵群中！战斧翻飞，化作一道道死亡的黑色弧光！
噗嗤！噗嗤！
血肉横飞！骨骼碎裂！根本没有一合之敌！此时的林枫，力量、速度、反应都远超平常，战斧每一次挥击都带着千钧之力，轻易撕裂皮甲，斩断筋骨！他如同一个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抛飞，瞬间将东门前的敌军清空一大片！
守军都看呆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林头儿神威！”
“杀光他们！”
林枫喘着粗气，战斧拄地，灼热的内息在体内奔腾咆哮，带来强大的力量，也带来经脉撕裂般的痛苦。他知道，余烬没有骗他，这力量是暂时的，是燃烧生命换来的。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望向秃突大营的方向。那里，似乎有一股更加阴沉、更加冰冷的气息，正在缓缓苏醒。
真正的考验，尚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