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枯藤谷口，卷起一缕灰白尘土，打在端木云靴尖上，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咬了一口。
他低头看了看，又抬头望向眼前这座静得离谱的村子。几只鸡歪着脖子倒在院角，皮肉发黑，却不见腐烂，反倒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硬邦邦地贴在地面上。洛璃从屋檐跃下，足尖点地，连一片落叶都没惊动。
“甜得发馊。”她皱了皱鼻子，从袖中取出一枚莹白小糕，递过去，“吃。”
端木云接过就咬，牙一磕：“这回不辣了？”
“你心不浮了。”洛璃抿嘴，“至少现在没跳成战鼓。”
她闭眼，指尖轻点地面，一缕银丝般的灵力自掌心渗出，钻入泥土。片刻后，眉头微动。空间在她识海中轻轻震了一下，像是锅里炖着的汤突然咕嘟了一声——不对劲。
“有人走过。”她说，“脚印焦黑，像被火燎过，但不是火。”
端木云拔剑划地，土层翻开，果然露出半只脚印，五趾扭曲，脚掌外翻，不像人形，倒像是某种藤蔓强行扭成了足的模样。他用剑尖挑了挑，泥土簌簌落下，底下竟渗出一丝暗红黏液，顺着剑身往上爬了半寸，才缓缓缩回。
“这玩意儿还活着？”他抖了抖剑。
“或者，这片地，根本不想让我们看清楚。”洛璃从空间取出一块青瓷碟，将黏液小心刮入，又取出一滴灵泉滴入其中。泉水泛起微紫，转瞬恢复清澈，但碟底那滴水却凝成了一颗极小的珠子，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她将瓷碟收回空间，顺手摸了摸泉边那株空心莲幼苗。叶片卷了一角，她没声张，只轻轻吹了口气，莲叶微微舒展，又恢复如初。
村口石碑前，阳光正直射而下。洛璃走近，忽然停步。石碑背面刻着三圈螺旋，嵌套在一个倒置的五芒星内，边缘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她取出玉片，轻轻拓下符号，藏进袖中夹层。
“这图腾……”她喃喃，“怎么看着像谁在拿勺子搅我的空间？”
话音未落，石碑上的刻痕忽然泛出一瞬紫光，又迅速熄灭。她心头一跳，空间内那口悬浮的古阁楼轻轻晃了一下，阁顶琉璃瓦发出一声极轻的“叮”。
“走，进林子。”她收手，“脚印往那边去了。”
林间雾起，薄如纱，却沉得压人。端木云一脚踩进松软的土里，脚底一陷，整个人晃了半步。他刚要拔腿，地面轻轻一震，远处一棵老树“吱”地一声，树干裂开一道口子，黑汁缓缓渗出，顺着树皮流到根部，渗入泥土。
“这林子……在吞东西。”洛璃蹲下，掌心贴地，空间灵力缓缓铺开，像一张网，探向地底。
她忽然抬手，凝出一汪水镜。水光摇曳，映出雾气流动的轨迹——不是随风飘散，而是呈螺旋状，缓缓向下汇聚，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
“地下有洞。”她说，“而且，它在呼吸。”
端木云冷笑：“那咱是下去当补品，还是先给它送个请柬？”
“先留个记号。”洛璃从空间取出一枚未成熟的空心莲子壳，埋入土中。莲壳刚落土，便泛起一圈极淡的青光，随即隐没。
“它认得家门。”她轻声道。
两人继续前行，雾渐浓。端木云的剑柄开始微微发烫，他察觉不对，将剑横在胸前，剑身竟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不是他，也不是洛璃，而是一个披着长袍、头戴面具的人形，正缓缓抬手，指向地下。
他猛一眨眼，影子没了。
“你看见没？”他问。
“看见了。”洛璃点头，“不是幻觉，是这雾在反射某种残留影像。”
她从空间取出一壶清泉，往雾中洒了一圈。水珠落地，竟不渗透，反而浮在半空，像一串串晶莹的珠帘。透过水珠，隐约可见地底有微弱的灵力脉络，如血管般跳动，而那脉络的频率，竟与她空间中的“灵植生长律”有几分相似。
“他们在模仿空间之力。”她瞳孔微缩，“用活物当容器，用地脉当灶，炖的不是汤，是命。”
端木云听得头皮发麻：“所以这村子里的人……”
“不是逃了。”洛璃站起身，“是被‘端上桌’了。”
她取出传讯符，指尖一掐，符纸边缘亮起微光。按约定，半日前该有一次联络，可符纸依旧灰暗。她又试了一次，依旧无回应。
“西部没信。”她说。
“公孙宇那家伙，从来不迟到。”端木云握紧剑柄，“除非……他被什么东西，按在了桌上。”
洛璃沉默片刻，从空间取出一册未开启的秘籍。封面斑驳，隐约可见“地脉噬灵图”五字，字迹像是用干涸的血写成。她盯着看了几息，没翻开，只轻轻放回空间。
“他们越捂，越说明锅盖快掀了。”她说，“我们不能等。”
她每刻钟试一次传讯符，同时在沿途埋下空心莲壳。莲壳入土即隐，但空间能感知其位置，像一串暗藏的灯。
雾中，树影晃动。端木云忽然抬手：“那边——山形变了。”
洛璃抬头。远处山峦轮廓本是平缓，此刻竟像被无形的手揉捏过，山脊微微起伏，仿佛有巨物在皮下蠕动。她眯眼细看，那起伏的节奏，竟与地底灵脉的跳动一致。
“整座山……是活的？”端木云声音压低。
“或者，是被什么活着的东西，穿在了身上。”洛璃从空间取出一枚凝神糕，咬了一口，“走，去山脚。我要看看，这口锅，到底有多大。”
她刚迈出一步，脚下莲壳突然震了一下。空间内，那株空心莲幼苗的叶片，猛地卷成了一个死结。
端木云的剑尖滴下一滴黑汁，落在地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泥土瞬间焦黑，裂开一道细缝。
缝中，缓缓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五指扭曲，指甲漆黑，指尖滴着暗红黏液。
手缓缓抬起，指向山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