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那粒土屑化作的金线，像条认家的蚯蚓，贴着岩面无声向前爬去。洛璃盯着它，脚尖跟着挪了半寸，正好踩在金线断裂处。一股微弱的震感从脚心窜上来，不疼，倒像是有人隔着鞋底轻轻敲了三下——笃、笃、笃，还挺有节奏。
“到了。”她压低声音，没回头，“三里内，灵息堆得跟菜市场早市一样热闹。”
端木云猫着腰蹭到她身边，剑柄往岩缝里一卡，探头往前一瞅，差点把鼻子贴地上：“好家伙，这哪是营地，是修了个灵力火锅城吧？”
前方浓雾不知何时散了个干净，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崖下三里处，一座庞大营地依山而建，黑石垒墙，高塔林立，墙头每隔十步便有一座灵能炮台，炮口泛着幽蓝冷光。更诡异的是，整座营地像是长在地脉上，一道道灵纹从地下蔓延而出，缠绕在墙基与塔柱之间，明灭闪烁，如同活物呼吸。
公孙宇蹲在后头，手指飞快拨弄机关鸢的灵核，将微光投影在一块平整石面上。图谱展开，营地轮廓清晰浮现，防御节点密密麻麻，巡逻路线交错如网。
“每半刻钟一次灵力扫描。”他眯眼，“普通隐匿符纸撑不过两轮。”
慕容雪指尖轻捻，一缕医灵丝悄然探出，在空中微微震颤。她眉头微蹙：“空气里有东西……不是毒，是‘噬灵雾’，专门吸食路过者的灵力反哺营地。守卫至少都是灵海境后期，不少还带着傀儡战甲。”
洛璃没吭声，只把右手按在岩壁上。闭眼瞬间，神识顺着《灵踪溯影诀》滑入地底。灵脉如河，奔流不息，而营地正卡在支流交汇处，贪婪吞噬着每一分灵力。可就在她神识触及主脉的一刹那——
空间阁楼那道裂痕猛地一颤。
金光从她掌心渗出，顺着岩壁钻入地底，竟与营地下的灵脉轻轻一撞。嗡！一声轻鸣在她颅内炸开，眼前浮现出半张扭曲的脸——眉骨高耸，眼神阴鸷，正是叶天雄的模样！
她猛地抽手，后退半步，额角沁出一层薄汗。
“怎么了？”慕容雪立刻察觉。
“没事。”洛璃摆摆手，指尖却悄悄抹了把冷汗，“就是这地脉……熟得有点吓人。”
公孙宇忽然抬头：“银线残渣比对出来了。材质来自‘幽脉坊’，叶家族长专属炼器地。外人进不去，连图纸都看不到。”
端木云冷笑：“哟，这不是自家人干的，还能是谁？”
“别急着扣帽子。”洛璃蹲下身，从空间取出一枚凝灵藤种子，轻轻嵌进岩缝，“先看看这藤能钻多深。”
她指尖一缕灵力注入，种子瞬间生根发芽，根须如细蛇般钻入地底，顺着灵脉悄然延伸。片刻后，她闭目感应，眉头越皱越紧。
“藤蔓传回来的灵息……和叶家族地主脉频率一致，但运行方式变了。”她睁眼，“像是被拧过一圈的麻花，灵力不是流转，是‘榨’出来的。”
慕容雪轻声道：“这阵法不是为了防御，是为了‘喂’什么东西。我刚才说的噬灵雾，它吸的不是普通灵力，是活人的生机。”
话音刚落，远处营地中心忽地一震，一道暗红色光柱冲天而起，转瞬即灭。四人齐齐屏息。
“那底下……有心跳。”慕容雪声音很轻，“像胎儿在动。”
端木云握紧剑柄：“要我说，现在冲下去，一人一剑，砍了它的心脏。”
“然后被三百个傀儡围殴，变成烤串？”洛璃翻了个白眼，“你当自己是烧烤架成精？”
“那你打算咋办？等它自己生出来喊你妈？”
“我打算种点草。”她咧嘴一笑，从空间摸出一把种子，随手往岩缝里一撒，“反正我空间里啥都缺，就不缺种子。”
话音未落，几株嫩芽破土而出，叶片泛着淡淡金纹，根系迅速扎入地底。洛璃双手结印，灵力一引，藤蔓与新草根系相连，形成一张隐形灵息网，悄然渗入营地地下。
“成了。”她拍拍手，“现在它打个喷嚏，我都听得见。”
公孙宇已将机关鸢改造成“岩栖形态”，灰褐色石壳包裹鸢身，翅膀收拢如岩石褶皱，静静嵌在崖顶阴影处。灵核微光闪烁，与凝灵藤根系同步，实时传回地下灵息波动。
端木云则用剑气在岩壁刻下几道微型符纹，形如飞鸟展翅，用于传递暗号。慕容雪取出一小包药粉，轻轻洒在四人呼吸处，无色无味的烟雾缓缓升起，遮掩了所有气息波动。
一切就绪。
洛璃正要起身，忽觉指尖一凉。
低头一看，一缕金丝正从岩缝中缓缓爬出，顺着她手指缠了半圈。那丝线极细，却带着熟悉的温热感——和空间阁楼裂痕渗出的金光一模一样。
她不动声色，指尖一卷，将金丝缠上一枚玉瓶，封口灵符一拍，严严实实。
“怎么？”端木云问。
“小虫子。”她晃了晃玉瓶，“回头炖汤。”
公孙宇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他知道她不说实话时，总爱拿“炖汤”当借口。
慕容雪却注意到她袖口微微发烫，像是藏了块烧红的炭。
“你手……”
“痒。”洛璃立刻抓了抓袖子，“蚊子多。”
就在这时，凝灵藤根系传来一阵细微震颤。
洛璃闭目感应，脸色微变。
“营地地底……有东西在苏醒。”她低声，“灵压在涨，像……像有人在给气球打气。”
公孙宇调出机关鸢图谱，眉头紧锁：“灵脉流向变了。原本是环形循环，现在成了单向抽取，全部涌向中心。”
“不是抽取。”慕容雪忽然开口，“是‘输血’。那东西……快醒了。”
端木云舔了舔嘴唇：“要不，咱们现在放个炮，打断它呼吸？”
“打断你个头。”洛璃瞪他，“我们是来盯梢的，不是来送人头的。再说了——”
她顿了顿，望向营地深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它等的，可能就是有人送上门。”
话音未落，她脚边那株金纹草忽然轻轻一颤。
叶片缓缓展开，脉络竟与空间阁楼裂痕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草尖滴下一滴露水，落进岩缝的瞬间，竟发出一声极轻的“叮”，像是铜铃轻响。
洛璃低头，看见那滴水渗入地底，顺着灵脉流向营地，消失不见。
她没动，也没说话。
只是右手悄悄摸了摸下巴——这是她思考时的老习惯。
而就在这动作完成的刹那，空间阁楼深处，那道裂痕忽然张开一线。
一道金光射出，照在药田中央。
一株从未见过的灵植破土而出，叶片如舌，根系如眼，缓缓转动，仿佛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