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静了，但不是那种让人安心的静——更像是锅里的汤刚煮沸就被拎下了灶，表面平静，底下还咕嘟着气泡。
洛璃蹲在湖边，指尖沾着一点香茅汁，轻轻蹭了蹭手腕内侧那道红痕。它不再刺痛，反而有点痒，像谁用羽毛在她脉门上画圈。她没吭声，只是把剩下半勺灵莓酱抹在神器剑柄上，动作熟稔得像给老友擦脸。
“你再装睡我可要放辣椒粉了。”她对着剑嘀咕。
金纹抖了抖，算是认怂。
公孙宇蹲在一旁，手里捧着刚修好的铜盘，边缘裂纹被神器能量一冲，居然长出了新的纹路，细看竟和昨晚那古符有点亲戚关系——就是辈分低点，气质憨厚些。
“这玩意儿现在能当污染探测器用了。”他眼睛亮得像刚发现机关齿轮咬合成功的那天，“埋一圈在空间边缘，它要是报警，说明敌人又在偷偷搞对象。”
端木云正趴在地上摆木棍练阵型，闻言差点咬到舌头：“搞对象？他们是不是脑子也被污染了？”
“别分心！”洛璃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你现在不是谈恋爱，是练盾阵！左脚再往外挪半寸，不然你跟公孙的机关对不上眼！”
慕容雪坐在柳树下，药囊搁腿上，悄悄往里滴了几滴汗液——不是她矫情，是这几人练得太猛，灵力乱得跟刚打翻的调料瓶似的。她抿嘴一笑，心想：等会儿熬点醒神汤，加点薄荷，保准让他们清醒得能背出《基础灵力运行三百遍》。
太阳挪了个位置，从阁楼窗缝溜进来一道光，正好照在洛璃脚边那罐灵莓酱上。红润润的，冒着微醺的甜香，活像谁偷偷藏起来准备哄小孩的零食。
“来，换节奏。”她站起身，把剑往地上一插，金纹嗡嗡响，“我用神器模拟敌人灵力轨迹，你们三个按昨天练的走位，公孙你负责补漏。”
端木云嗷一声跳起来：“来了来了！这回我肯定不撞你身上！”
“你昨天撞我三次。”慕容雪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我那是战术性贴贴！”他理直气壮，“增强团队凝聚力懂不懂？”
“懂个头。”公孙宇已经跑到东边布阵点了，手里拎着个小机关兽，尾巴还会摇，“你再贴我就让它咬你屁股。”
洛璃懒得听他们拌嘴，手指轻点剑身，一道金光顺着湖面滑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幽蓝色的波动轨迹——正是昨晚那股污染残留的节奏。
三人立马进入状态。
端木云举盾冲前，慕容雪退后半步护住侧翼，公孙宇那边机关咔哒一声弹开，一根细藤状金属杆精准卡进地面凹槽，形成临时屏障。
一次、两次、三次……
到第五轮时，配合终于顺了。动作不再僵硬，灵力流转也稳了，连湖面裂纹都好像慢了些扩散速度。
“行啊你们！”洛璃难得夸人，“比我第一次颠勺强多了。”
“你第一次颠勺咋样？”端木云喘着气问。
“锅飞了。”她耸肩，“菜撒一地，我还摔了个屁股墩儿。”
众人哄笑，连空气都轻松了几分。
可就在这时，灵植区那边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不是爆炸，也不是断裂，更像是某种植物根系吸饱水后撑开土壤的声音。
洛璃眉头一跳，快步走过去。果然，铁皮石斛旁边的土地开始干裂，灵力像漏水的壶一样往外渗。
“啧，还挺执着。”她蹲下，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残留的香茅气味飘进土里，裂纹竟真的缓了一瞬。
“看来得种快点。”她回头喊，“公孙！帮我把这批石斛沿边界全种上！”
“收到！”他立马扛起一捆苗就跑。
洛璃则盘腿坐下，一手按地，一手搭在剑柄上。金纹顺着她掌心流入土壤，像给大地打点滴。石斛叶片微微颤动，根系迅速扎进土里，眨眼工夫就铺出一道绿边。
“生物屏障，环保又抗揍。”她得意，“比你们那些机关靠谱多了。”
“喂！”公孙宇抗议，“我机关哪儿不靠谱了？”
“你上次做的自动切菜机差点把我手指剁了。”
“那是调试阶段！”
“哦对，调试阶段就能切手指，等正式上岗不得把我整个人炖了？”
慕容雪在一旁偷笑，顺手摘了片叶子擦汗。阳光穿过叶隙落在她手背上，忽然映出一点幽蓝反光。
“咦？”她眯眼凑近看，“这叶子……怎么带颜色？”
洛璃立刻爬过来：“哪儿？”
“这儿。”慕容雪指着叶片边缘，“像是……被什么东西染过。”
洛璃伸手一摸，指尖传来轻微麻感——不是痛，也不是痒，而是那种泡温泉时刚进水的微刺。
她没说话，只是把那片叶子递给公孙宇：“你看看，是不是跟铜盘上的新纹路一个味儿。”
公孙宇接过去，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眼睛瞪圆：“还真是！这污染……居然能附着在植物上？”
“说明他们没放弃。”洛璃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而且手法越来越熟练了。”
端木云挠头：“那咱们怎么办？继续种更多石斛？”
“种是肯定要种的。”她指了指东边那片还没覆盖的区域，“但我得让神器能量更深一点渗进去，不然治标不治本。”
她说干就干，直接躺平，整个人贴在地上，像在晒太阳的猫。剑横在胸口，金纹随着呼吸起伏，缓缓注入土壤。
其他人识趣地退开，连风都自觉绕道走。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西沉，湖面恢复平静，铜盘没再报警，连裂纹都缩回去不少。
公孙宇看着东边最后一株石斛稳稳扎根，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慕容雪问。
他指着石斛叶片，声音压低：“你看它反光的时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果然，随着日光角度变化，叶片表面浮现出一缕极淡的蓝光，细得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
就像有人用最细的笔，在绿色画布上偷偷描了个记号。
洛璃这时刚好坐起身，头发沾了点泥，嘴角却挂着笑。
“看来。”她甩了甩手上的土，“他们是真的想请我们吃顿饭。”
端木云愣住：“啥？”
“不然干嘛这么殷勤地送信号？”她拍拍剑身，“下次他们要是再这么积极，我就让他们尝尝我新研发的麻辣炖锅——专治各种慢性骚扰。”
公孙宇盯着那抹蓝光，忽然开口：“你说……他们会不会其实根本不知道我们在防他们？”
洛璃摸下巴的动作顿住。
三人齐刷刷看向她。
她没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腕内侧的红痕。
它正在轻轻跳动，频率和湖底那道未完全消失的裂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