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石镇的异常情况竟是因为星核。
彦卿从青雀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彦卿小哥，星核事关重大，还请务必对外保密。”青雀在通讯联络的最后提醒道，“在天枢学院多加小心。”
对于她的最后一句，彦卿不置可否。把A级误判成b级？这错误未免有点太低级了。
深吸一口气，彦卿拍了拍自己的脸：“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让彦卿没想到的是，这个兵很快就来了。
当时他刚走出琉璃居，准备与周小蛮他们一起回紫微院。
一阵裹挟着枯叶气息的微风拂过，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彦卿抬头，看见一片边缘泛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叶脉在晨光中清晰可见。他下意识伸手去接，掌心朝上，五指微微张开。就在叶片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唰！\"
一道银光闪过，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叶子无声地分成两半，切口平整得如同镜面。两半叶片继续飘落，最终轻轻擦过彦卿的靴尖，落在潮湿的泥土上。
\"谁？\"彦卿眼神一凛，右手已按在雪鸿剑的剑柄上。
\"琳琅院叶无痕，特来请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辨不清具体方位。那声音很特别，像是两把利剑轻轻相碰发出的清响，既冷且脆。
“叶无痕？”周小蛮面色微变，“琳琅院的那个剑痴叶无痕？”
一片薄如蝉翼的纸片从树顶飘落，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彦卿食指与中指并拢，精准地夹住纸片。触感冰凉，边缘锋利异常。他低头细看，发现是一封战书，纸张质地特殊，像是用剑麻纤维特制而成。右手指腹传来刺痛，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悄然浮现，血珠缓缓渗出，在阳光下呈现诡异的橙红色。
\"剑痴叶无痕...\"彦卿眉头微皱，用舌尖舔去指腹的血珠，腥甜的气味在口腔中弥漫。
与彦卿的淡定相反，周小蛮就淡定不了了：“完了完了，你怎么会招惹到那个疯子啊？”
豆子笑着说：“毕竟彦卿现在可是学院内的名人了。”
林不语点头：“其实，在你还在住院的时候，这个家伙就来了紫微院好几次了。”
彦卿点点头，剑痴叶无痕，这个名字他曾听宁凡提起过。叶无痕是琳琅院百年难遇的剑道奇才，据说为追求剑道极致，曾闭关十年不出，终日与剑为伴。出关后连挑十二位成名剑客，未尝一败。有趣的是，他从不杀死对手，却总能让对方留下终身难忘的\"纪念\"——或是削去半边眉毛，或是斩断一缕头发，位置永远分毫不差。
战书上只有简单几行字，墨迹苍劲有力，每一笔都像是一记凌厉的剑招：
「闻君剑术了得，心向往之。
明日午时，剑冢一会。
七剑为约，生死不论。」
落款处不是签名，而是一道深深刻入纸面的剑痕，墨迹沿着裂痕晕染开来，如同干涸的血迹。彦卿用指腹轻抚那道剑痕，纸张突然无风自动，发出\"铮\"的一声轻响，像是剑刃震颤的余韵。
周小蛮嘟啷着嘴：“不是说他从不杀死对手吗？怎么生死不论了？”
林不语说：“你猜他为什么还有个外号叫剑疯子？”
合上战书，彦卿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从脊背窜上来，后颈的汗毛根根直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似乎还没有好好的跟其他剑客正儿八经地切磋过。
\"七剑为约...\"他轻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对决方式，右手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模拟着可能的剑路。嘴角不自觉扬起，\"有意思。\"
回到房中，彦卿从床底拖出一个被擦拭得光亮的檀木箱。
“这是？”因为要住院，彦卿的宝剑都被收好在房间里了，这是豆子告诉他的。可让彦卿意外地是，就连放置宝剑的箱子居然都被擦拭得如此之好。
箱盖开启时发出\"吱呀\"的声响，接着寒光乍现——里面整齐排列着七把形制各异的剑，每一柄都静静躺在量身定做的凹槽中。最左侧是一柄朴实无华的铁剑，剑身黯淡无光；旁边是一柄细如柳叶的软剑，银光流转；中间则是他最常用的雪鸿剑，剑身上银光流转，一眼就能看出它们这段时间被保养得很好。
彦卿取出雪鸿剑，剑体冰凉，他指腹轻轻抚过剑身，此时仔细观察雪鸿剑，彦卿才发现雪鸿剑的表面已经布满细小的划痕，每一道都是过往战斗的见证。
原来不知不觉，这把剑已经陪自己走过了无数个春秋了。
\"老朋友，明天就靠你了。\"他低声说，手腕轻抖，雪鸿剑在空中挽出三朵剑花，破空声如同叹息。当他运起一丝内力注入剑身时，那些划痕竟依次亮起微弱的蓝光，如同星辰闪烁。
窗外的月光忽然被云层遮蔽，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剑身上的蓝光忽明忽暗，映照着彦卿凝重的面容。
次日上午，彦卿已站在所谓的\"剑冢\"前。这是一片位于天枢学院后山的荒芜谷地，地势凹陷，常年不见阳光。四处插满残缺的兵器，大多数已经锈蚀不堪，剑柄上缠绕着枯黄的藤蔓，枪杆上爬满暗绿色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朽的气息，混合着晨露的湿润。
“原来这就是学院的剑冢…”
他蹲下身，指尖触碰一柄半埋在土中的断剑。剑身冰冷刺骨，仿佛能吸走人的体温。传说这里曾是古代战场的遗址，无数亡魂附着在这些废弃的兵器上，使得此地终年阴气森森。据学院传闻每逢月圆之夜，还能听见兵器相击的声响和战士的喊杀声。
晨雾如纱，在残兵断刃间流动。彦卿的靴底碾碎了几片枯叶，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解下佩剑，将其立在身前，双手交叠按在剑柄末端，闭目调息。
\"你来得早。\"
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近在咫尺。彦卿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但没有转身。他能感觉到一柄剑的尖端正轻轻抵在自己的后心，隔着衣物传来刺骨的寒意。
\"琳琅院的待客之道，就是在背后用剑打招呼？\"彦卿语气平静，右手食指却微微抽动了一下。
“如果我是个卑鄙小人，你还有质问我的机会吗？”对方轻笑道。
彦卿摇摇头，回答道：“卑鄙小人可不配用剑，更不配为剑痴。”
剑尖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晨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逐渐清晰。那人一袭素白长衫，衣袂飘飘，背负七柄长剑，每一柄的剑鞘都各不相同——有镶玉的、缠丝的、刻符的...最引人注目的是最上方那柄，通体漆黑，剑鞘上缠绕着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
叶无痕在十步外站定，面容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他走路的姿势很特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无形的线上，轻盈得几乎不沾尘埃。当最后一缕雾气散去，彦卿终于看清他的样貌，面容清癯如同刀削，双眼却亮得惊人，虹膜呈现出不自然的淡金色，像是燃烧着某种纯粹的火焰。
\"久等了。\"叶无痕开口，声音如同冰层下的流水。他的右手始终按在最下方那柄剑的剑柄上，五指有节奏地轻敲着，发出\"嗒、嗒\"的声响。
彦卿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边缘锐利得几乎可以当刀片使用。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每一处关节都布满了细小的伤痕——那不是战斗留下的，而是无数次重复同一个剑招导致的磨损。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特别深的疤痕，形状像是一弯新月。
\"琳琅院的剑痴，久仰大名。\"彦卿抱拳行礼，同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全身的十四处可能的出剑方位，\"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找上我？\"
叶无痕嘴角微扬，那笑容不达眼底。他解下背上的剑架，动作轻柔如同对待情人，将七柄剑一一取下，平放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每一柄剑被放下时，都发出不同的声响——有的清脆如铃，有的沉闷如鼓。
\"你若只是完成了A级任务，那我犯不着浪费时间。\"叶无痕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彦卿的右手，或者说，是盯着彦卿手中的雪鸿剑，\"不错，这把剑说你有资格使用它。\"他的舌尖轻轻舔过嘴唇，那动作让彦卿联想到捕食前的蛇。
彦卿心头一震：“你能听见剑的声音？”
叶无痕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七剑之约，是我独创的对决方式。”他的手指依次抚过七柄剑的剑柄，像是在点名，\"我们轮流选择剑器，共比七场。每场只使用选定的那柄剑，招式不限。\"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淡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当然，你也可以全程使用一把剑。”
彦卿深吸一口气，剑冢特有的金属腥味充满肺部：\"生死不论？\"
\"剑道极致，本就该以命相搏。\"叶无痕轻声道，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在自己的左臂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泥土中，\"疼痛让人清醒，鲜血让剑锋利。\"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微笑着，\"当然，你若怕了...\"
彦卿倒不是怕了，他愣住的原因是，叶无痕的所言所行让他想起了之前同行过的黑纱女子。
那个女人曾这样对他说。
——因为剑就是剑,断决生死之器,它如此纯粹,容不得半点外物消磨。
现在可不是胡思乱的时候。
“开始吧。”彦卿握紧了雪鸿剑，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听到颈椎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叶无痕笑了，这次笑容真实了许多，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好。\"
叶无痕从剑架上取下一柄看似普通的青钢剑，剑鞘是朴实的褐色皮革：\"第一场，就用最平凡的铁剑如何？返璞归真，最见功底。\"他缓缓抽出剑身，金属摩擦声令人牙酸。剑身在晨光中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刃口处有一线诡异的暗红。
彦卿点头，随身的铁剑他倒是也有。他收好雪鸿剑，摆出\"青松迎客\"的起手式，铁剑斜指地面，剑尖微微上挑三寸。这个姿势看似随意，实则攻守兼备。两人相隔三丈，却仿佛已经交锋了千百回合。晨雾在他们周围凝结，形成一片诡异的静止空间，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请。\"叶无痕微微颔首，一缕黑发从额前垂下。
\"请。\"彦卿话音未落，两人已同时出手。
叶无痕的剑路诡异莫测，起手看似是最基础的\"直刺\"，却在半途突然变幻三次角度，剑尖颤动如毒蛇吐信。更可怕的是，剑身周围竟然凝结出一层薄霜，随着剑势蔓延开来。彦卿不退反进，铁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以攻代守。他手腕轻抖，剑身在空中划出三个连续的圆圈，正是罗浮云骑军中秘传的\"三环套月\"。
\"叮——\"
双剑相击，火花四溅。彦卿感到虎口一阵发麻，一股阴寒之气顺着剑身传来，几乎冻结了他的经脉。对方的剑法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性，每次碰撞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试图刺入皮肤。他急忙运转内力抵抗，紫金色的灵力在皮肤下流转，一股暖流涌向手臂，驱散了寒意。
\"好一个'流云式'。\"叶无痕赞道，手上却不停，剑招陡然加快，\"试试我这'断浪十九剑'！\"
霎时间，剑影重重，如惊涛拍岸，一浪高过一浪。每一剑都带着刺骨的寒气，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彦卿呼出的气息在面前形成白雾。他被逼得连连后退，靴跟陷入松软的泥土。第十九剑时，莫无尘的剑尖已经触及彦卿的咽喉皮肤，冰冷的触感让他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千钧一发之际，彦卿身体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脊椎如同无骨般弯曲。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脊椎真的弯曲了，这是身法在高速下呈现出的视觉效果。
铁剑自下而上斜挑，剑身擦着对手的剑刃划过，火花如雨点般洒落。这一式\"逆鳞\"出其不意，叶无痕急忙撤剑回防，却仍被划破了袖口。一缕白布飘落，露出他苍白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旧伤疤。
\"漂亮的反击。\"叶无痕看了眼破损的衣袖，非但不怒，反而显得更加兴奋，瞳孔收缩成细线，\"但下一招，你如何应对？\"
他突然弃守为攻，剑招变得大开大合，每一剑都带着劈山断岳的气势。奇怪的是，如此刚猛的剑法竟然依旧带着刺骨寒意，周围的草木表面开始凝结霜花。彦卿渐渐感到吃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低温下很快变得冰凉。对方的剑法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含某种规律，七招为一循环，每一循环都比前一循环快上一分，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慢慢困住。
就在彦卿思考破局之法时，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强能量。胸口如同被烙铁灼烧，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灰石镇的紫色天空、一枚旋转的蓝色晶体...他眼前一黑，手中的剑险些脱手。叶无痕的剑抓住这一破绽，直取心口——
\"嗤啦\"一声，彦卿胸前的衣襟被划开一道口子，皮肤上渗出细小的血珠。他踉跄后退数步，靴子踩断了几柄埋在地下的残剑，刺耳的断裂声在谷地回荡。
\"你的气息乱了。\"叶无痕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收剑而立，剑尖垂向地面，一滴血珠顺着刃口滑落。他眼中的金色更加明显，几乎在发光，\"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他的鼻子微微抽动，像是在嗅闻什么，“看来你还未彻底恢复，等你痊愈，我们再比上一次！”
彦卿强压下体内那股躁动，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继续。\"他调整呼吸，试图重新连接被打断的内息循环。
叶无痕却摇了摇头，将铁剑归鞘：\"第一场到此为止。你的状态不对，我要的是巅峰状态下的对决。\"说完，几个闪身间，叶无痕已经离去了。
彦卿深呼吸，额头早已满头大汗，眼神充斥着难以置信。
之前那些在眼前闪过的画面里，最后是一张脸，对方当时正狞笑地看着他。
那是，步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