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之内的能量波动渐渐平息。
楚清瑶缓缓收回按在苏沐晴肩头的手，额间那暗紫色的白虎印记光芒内敛，却比以往更加深邃凝练，隐隐流动着一丝赤金色的光晕。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感觉体内力量澎湃，煞气圆融，之前反噬的兽化迹象已被彻底压制下去，甚至修为都有所精进。
而地上的苏沐晴，虽然气息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眉宇间那因“火种”而带来的恐惧与疯狂已然消散大半，心口的血色茉莉烙印也黯淡无光，仿佛陷入了某种深度的沉眠。她那结晶化的左臂依旧触目惊心，但至少暂时稳定了下来。
通过吸收转化苏沐晴体内部分“火种”与业力的力量，楚清瑶意外地找到了一条既能压制苏沐晴失控风险、又能提升自身实力的道路。这无疑是绝境中的一丝曙光。
季长歌银眸扫过两人状态，心中计算推演。此法虽不能根除“火种”，但足以争取到关键的时间。九霄玲珑塔，必须尽快前往！
不再迟疑，他抱起依旧昏迷的苏沐晴，对楚清瑶沉声道：“走。”
楚清瑶重重点头，眼神坚定。此刻的她，不仅是为了自救，更多了一种莫名的责任——守护这个能净化她煞气的“钥匙”，以及辅助眼前这个唯一可能打破命运的男子。
季长歌撕裂空间，定位的方向却并非玄天宗山门，而是直接指向宗门腹地深处，那片被无尽云雾与强大禁制笼罩的禁区——九霄玲珑塔的所在！
这一次虚空穿梭，他毫无保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沿途感知到的宗门巡逻弟子和阵法波动，他都以精妙到毫巅的身法避开，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
玄天宗内部的气氛已然不同往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与肃杀。巡逻的队伍更加频繁，各峰禁制全开，仿佛一头绷紧了全身肌肉的巨兽，随时准备应对未知的袭击。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挡季长歌的脚步。
片刻之后，他冲破了最后一层迷障般的云雾。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威严与压迫感！
那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古老的巨塔！
塔身并非寻常建筑材料，而是由无数巨大的、晶莹剔透的、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法则晶柱构筑而成，高耸入云，根本望不到顶端，仿佛直接连接着天穹的尽头！塔身周围，环绕着九道缓缓旋转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巨大光环，散发出七彩琉璃般的瑰丽光芒，却又蕴含着足以轻易绞杀化神境修士的恐怖威能！
浩瀚、神圣、冰冷、不可侵犯！
这便是玄天宗的绝对禁地，传闻中初代掌门亲手所建，镇压宗门气运的——九霄玲珑塔！
越是靠近，季长歌越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塔身最深处传来的、一种磅礴浩瀚、如同天地心跳般的律动！
咚……咚……咚……
沉稳，有力，每一次跳动都引动着周遭的法则与之共鸣，泵送出无穷无尽的能量，维持着整个轮回局的运转！
那便是……季执的心脏！轮回枢机！
塔基之下，是一片巨大的、光洁如镜的白玉广场。广场之上，空无一物，唯有塔身投下的巨大阴影，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法则威压。
季长歌抱着苏沐晴，与楚清瑶一同降落在白玉广场的边缘。
就在他们脚步落地的瞬间——
嗡！
前方空无一物的广场中央，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一道、两道、三道……整整八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而出，拦在了通往塔基唯一入口的道路上。
这八人，皆身着玄天宗长老服饰，气息或磅礴，或凌厉，或深邃，或诡异，无一不是修为通天之辈。然而，他们的面容却笼罩在一层模糊的光晕之中，看不真切。
但当季长歌的目光扫过他们时，银眸骤然缩紧！
这八人身上散发出的灵魂波动与道韵气息，他竟然……无比熟悉！
那是与他自身同源，却又经历了不同轮回、走向了不同道路的……前八世天诛剑主的残留气息！与剑冢青铜棺中感受到的如出一辙！
他们竟然没有彻底消亡？或者说，他们的部分真灵被玄天之主拘役于此，化为了……守塔之灵？！
就在这时，那八道身影脸上的光晕缓缓散去，露出了他们的真容。
八张截然不同的面孔，或苍老，或年轻，或威严，或邪异。
但每一张脸，都让一旁的楚清瑶倒吸一口凉气，瞳孔地震！
因为这八张脸，她都认识！或者说，玄天宗上下都认识！
他们赫然是玄天宗历史上，不同时期曾经出现过的、名声赫赫却最终莫名失踪或陨落的……八位不同的“青阳子”！
阵峰之主青阳子！丹脉首座青阳子！戒律长老青阳子！……
原来，“青阳子”从来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被玄天之主赋予守塔职责的……代号！由前代剑主的残魂或力量印记担任！
八位“青阳子”目光空洞，却又带着一种看透轮回万古的沧桑与漠然，齐齐看向季长歌。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恢宏而冰冷，如同法则的宣判：
“止步，第九世。”
“此乃轮回尽头，万物枢机所在。”
“汝有三条路。”
为首那位气息最为古老、仿佛来自第一世的“青阳子”缓缓抬起手，指向身后那高耸入云、散发着无尽威压的巨塔：
“一，踏入此塔，直面汝之根源，承接所有业力与使命，或可成为……完整的剑主，亦或……化为塔中新的基石。”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另一位气息暴戾，疑似是第七世剑主的“青阳子”裂开嘴，露出一个充满讥讽的笑容：
“二，转身离开，凭借汝此刻之力，或可撕裂轮回缝隙，带着汝欲守护之人，永远流浪于时空乱流之外，成为……永恒的逃亡者。但轮回依旧，业力不休，汝之所珍视，终将凋零于下一次重置。”
最后，八人的声音再次重叠，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与冰冷：
“三，交出汝身侧之‘钥匙’与‘容器’，吾等可开启侧门，允汝觐见‘神明’，或可得享……永恒之奴役。”
三条路。
看似选择，实则毫无选择。
成为所谓的“完整剑主”，大概率是被塔中的心脏同化吸收，成为轮回的养料。
逃亡，只是延缓终末的到来，且注定失去一切。
投降？更是无稽之谈。
季长歌银眸冰寒，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缓缓地将怀中依旧昏迷的苏沐晴，交给了身旁全身紧绷、如临大敌的楚清瑶。
他的行动，已然说明了一切。
逆命而行，岂有退路？
楚清瑶紧紧抱住苏沐晴，紫眸之中煞气流转，白虎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已然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八位“青阳子”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地、同时抬起了手。
八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无比的力量开始在他们掌心汇聚！剑气、丹火、律令神光、阵法符文……代表着前八世剑主最核心的力量，此刻化为最纯粹的杀伐之力，锁定了季长歌！
大战，一触即发！
整个白玉广场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毫无征兆地，从最不可能的地方爆发！
“咳……咳咳……”
被楚清瑶紧紧抱在怀中的苏沐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里，没有茫然，没有虚弱，也没有之前的恐惧。
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琉璃之色！
以及，瞳孔最深处，那疯狂旋转盛放的——黑色茉莉！
“苏师妹？你……”楚清瑶察觉到不对，刚想低头查看。
却见苏沐晴那仅存的、未结晶化的右手，以快得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并指如刀！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瞬间洞穿灼焦的闷响！
楚清瑶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只见苏沐晴的右手，包裹着精纯到极致、却冰冷毫无温度的朱雀业火，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已然完全贯穿了她的左胸心脏位置！
从前胸入，后背出！
炽白的火焰在她伤口处燃烧，却没有一丝鲜血流出，只有焦黑的痕迹和滋滋作响的毁灭性能量！
“呃……嗬……”楚清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紫眸之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充满了极致的震惊、痛苦与不解。
苏沐晴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得如同机械，只有眼角处，两行浓稠如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血泪，缓缓滑落。
她看着楚清瑶，朱唇轻启，发出的却是一个冰冷、扭曲、充满了恶毒与嘲弄的、完全不属于她的声音——那声音，与玄天之主同源！
“碍事的……瑕疵品……”
“清理……开始……”
轰——！！！
季长歌猛地回头，银眸之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骇然的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