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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上走,空气越发清新,熔洞的硫磺味逐渐被一种带着泥土和岩石气息的凉风取代。光线也更加明亮,不再是纯粹的金红熔岩反光,而是真正的天光!

终于,穿过一道由厚厚藤蔓自然垂落形成的“帘幕”,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了一处巨大的、如同鹰喙般突出的悬崖平台之上!这里,就是“藤影崖”!

狂风瞬间灌满了衣袍,带着大荒特有的粗犷与苍茫气息!视野再无任何阻挡,极目远眺!

下方,是磐石之垒依托的巨大山体,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洪荒巨兽。山体黝黑,布满了风蚀的痕迹和巨大的裂缝。堡垒的入口掩藏在山体底部错综复杂的岩石迷宫中,难以寻觅。

而更远处,是真正的、无边无际的大荒!

目光所及,是连绵起伏、色调苍凉的土黄色荒丘,如同凝固的惊涛骇浪,一直延伸到天际线与灰蓝色的天空相接。荒丘之上,植被稀疏,只有一些低矮、虬曲、呈现灰绿或铁锈红色的耐旱灌木丛,顽强地扎根在贫瘠的沙石之中。狂风卷起地面的沙尘,形成一道道移动的、昏黄的尘柱,如同在大地上游走的土龙。偶尔能看到一些体型巨大、外形奇特的荒兽身影在极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移动,如同移动的小山,带来强烈的蛮荒压迫感。

天空是深邃而高远的灰蓝色,几缕稀薄的云絮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一轮白日悬在当空,光芒炽烈却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荒凉!浩瀚!苍茫!一种亘古不变的、严酷而壮丽的原始气息扑面而来!站在这里,才能真正感受到大荒的辽阔与自身的渺小。与堡垒内部那充满烟火气和生命力的“小世界”相比,这里展现的是大荒冷酷而真实的“大世界”。

“这就是…大荒…”陈默喃喃道,心神被这壮阔而严酷的景象深深震撼。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磐石之垒的存在是多么的不易,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孤舟。

“嗯!”阿穆用力点头,小脸被风吹得微红,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虽然外面很危险,有很多可怕的荒兽和沙暴,但是…也很美,对不对?特别是日落的时候,整个大荒都像着了火一样,红彤彤的,可壮观了!”

她指着悬崖边缘:“看那边!那就是火岩藤!”

只见悬崖边缘和下方陡峭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地攀爬、垂挂着无数深褐色的藤蔓,正是制作岩藤布的原料——火岩藤。与堡垒内部处理过的不同,这里的藤蔓更加粗壮、原始,表皮覆盖着细密的、如同鳞片般的角质层,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藤蔓间,此刻正盛开着一种奇异的花朵!

花朵不大,呈钟形,花瓣却厚实坚韧,如同红玉雕琢而成,边缘带着细微的金色纹路。它们一簇簇地缀在藤蔓上,迎着凛冽的狂风倔强绽放!没有馥郁的芬芳,反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类似硫磺混合着矿物的独特气息。阳光穿透薄如蝉翼的花瓣,在其内部折射出火焰般跳动的光晕,远远望去,整片悬崖仿佛燃烧着一片片不熄的火焰!

“这就是火岩藤花!”阿穆的声音带着骄傲,“只有在我们磐石之垒附近的峭壁上才能看到!它们吸收地火的余热和荒古罡煞成长,花朵虽然不香,但生命力最是顽强!石垣爷爷说,它们的花蜜,是炼制一些特殊丹药和淬火液的宝贝呢!可惜太难采集了,只有部落里最厉害的采藤人才能靠近。”

陈默看着那些在狂风中摇曳却始终不曾凋零的赤金花朵,心中再次被触动。这花朵,不正像磐石之垒的族人吗?扎根于贫瘠严酷之地,却绽放出最坚韧、最炽热的生命光彩。

“很美。”陈默轻声道,目光从壮阔的大荒景象,移到近在咫尺的、倔强燃烧的藤花上,最后落在身边少女被风吹拂起的发丝和亮晶晶的眼眸上。这一刻,堡垒的温暖与庇护,外界的苍凉与壮美,生命的坚韧与美丽,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阿穆听到陈默的称赞,小脸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岩石地面。“陈默大哥…你喜欢这里吗?我是说…磐石之垒。”她小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陈默沉默了片刻,看着脚下坚实的岩石堡垒,看着远处苍茫的大地,感受着身边少女真诚的关切,缓缓点头:“喜欢。” 这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认真。这里或许没有问道学院的恢弘星穹,没有滨海市的繁华喧嚣,但它有熔炉的炽热,有族人的质朴,有阿穆的温暖,更有一种扎根于大地、不屈不挠的生命力量。这种力量,与他体内那破灭与秩序交织的玄元剑魄,隐隐产生着共鸣。

阿穆的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比那火岩藤花更加明亮。她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走,陈默大哥,我再带你去个地方!那里能看到整个堡垒最美的星星!”

夜幕降临,堡垒内部悬挂的照明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阿穆没有带陈默回居住区,而是拉着他再次来到藤影崖。

夜晚的藤影崖,风更大,更冷。白日里苍茫的大荒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只有远处偶尔闪过的、不知名荒兽的幽绿或赤红瞳光,以及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如同巨大疤痕般的空间裂隙散发的微弱紫光,提醒着这片土地的凶险。

然而,抬头仰望,却是另一番震撼的景象!

没有了堡垒穹顶的阻隔,大荒的夜空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深邃、浩瀚、纯净得令人窒息!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没有云雾的遮挡,亿万星辰如同被天神随手洒落的钻石,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墨蓝色的天鹅绒幕布上!银河横亘天际,流淌着璀璨的光带,壮丽得难以用言语形容。一些星辰格外明亮,呈现出蓝、白、红、金等不同色泽,如同冰冷的宝石,静静地注视着这片古老而荒凉的大地。

这里的星辰,似乎离地面格外近,光芒也更加锐利、冰冷,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寂寥感。星光洒落,给藤影崖冰冷的岩石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也照亮了阿穆仰望着星空的侧脸。

“看!那就是‘磐石星’!”阿穆兴奋地指着头顶偏北方向一颗格外明亮、散发着稳定土黄色光芒的星辰,“爷爷说,那是我们地脉遗族的守护星!每次部落遇到困难,或者有勇士要远行,大家都会对着磐石星祈祷!”

她又指向银河中心附近一颗不断闪烁、变幻着蓝紫色光芒的星辰:“那是‘流火’,传说是一位陨落的火焰之神的眼睛变的,它闪烁的时候,大荒的地火就会特别活跃,岩锤爷爷他们锻造出的武器也会特别厉害!”

阿穆如数家珍,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脆悦耳。她知道的星辰传说,大多源自石垣长老讲述的部落古老歌谣和神话,带着浓厚的大荒色彩和地脉遗族的烙印。

陈默静静地听着,仰望着这片陌生又浩瀚的星海。问道学院的星穹殿宇固然瑰丽,但那更像是人为构建的、被符文和灵力过滤过的星空。而眼前这片大荒的夜空,原始、野性、冰冷、壮丽,充满了不加修饰的宇宙伟力,更能触动他灵魂深处对“道”的感悟。那无尽的星辰,每一点光芒都跨越了难以想象的时空,蕴含着宇宙诞生与毁灭的奥秘。他体内的玄元剑魄金丹,在这浩瀚星辉的照耀下,似乎也变得更加沉凝内敛,隐隐与那遥远的星力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

夜风渐凉,吹拂着两人的衣袂。阿穆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她抱着膝盖坐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下巴搁在膝盖上,仰望着星空,眼神有些迷离。

“陈默大哥…”她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和少女特有的柔软,“你说…天上的星星,能看到我们吗?能看到磐石之垒吗?它们…会不会也觉得我们很渺小?”

陈默在她身边坐下,岩石的冰冷透过衣物传来。“或许吧。”他看着那无尽的星河,“在星辰眼中,我们或许渺小如尘埃。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脚下坚实的悬崖,落在堡垒深处隐约传来的、族人劳作或交谈的微弱声响上,“…我们脚下的土地是真实的,身边的族人是真实的,为之奋斗和守护的东西,也是真实的。渺小与否,不在于星辰的看法,而在于我们自己的心。”

阿穆转过头,星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映着陈默的侧影。“那…陈默大哥,你心里…想守护什么呢?”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又带着难以抑制的好奇。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命主”,他的过去,他的未来,对阿穆来说都充满了未知的吸引力。

陈默沉默了。夜风拂过藤蔓,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情人的低语。这个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他这段时间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

守护什么?

最初,只是为了生存。在梧桐巷的暴雨夜,只想送完那单外卖。后来,是为了揭开玉佩的秘密,摆脱黑煞的追杀。再后来,在问道学院,是为了变强,为了柳小芽和墨长老的牺牲…复仇?探寻真相?活下去?

一路走来,似乎都是被命运推着走,被仇恨和责任驱使着前行。守护?他好像一直在失去,失去平凡的生活,失去信任的人,甚至差点失去自己。他拿什么去守护?又该守护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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