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外，江沉立在走廊尽头，指尖抵着冰凉的玻璃，目光死死锁在病床上的林晚。那些幽蓝色的纹路如活物般爬上她的颧骨——那是阴蚀II型病毒在她体内肆虐的印记。即便陷入昏迷，她的眉头依然紧蹙，喉间不时溢出细碎的闷哼，仿佛在与蚀骨的疼痛较劲。
“情况有多糟？”江沉没有回头，声音比走廊的瓷砖还要冷硬。身后的老医师鬼穿着洗得发皱的白大褂，推眼镜的手指关节泛白：“江总，这病毒邪门得很，已经摸清了林小姐体内符咒的规律，正借着那股力量疯长。我们现有的抗病毒符咒不仅没用，反而成了它的养料。”
江沉的指节捏得发白，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旧茧：“她还能撑多久？”
“最多四十八小时。”老医师鬼的叹息沉重如铁，“之后就算清除了病毒，人也醒不过来了——除非拿到原始样本，赶制出针对性解药。”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无头骑士抱着自己的头颅快步走来，眼窝中的魂火明灭不定。自从上次鬼仆被熵鬼寄生后，江沉立下严规：高层进入核心区必须“身首分离”。他将头颅安在颈腔接口上，咔嗒一声卡紧，急声道：“老板，找到了！熵鬼的病毒实验室就在我们从银行接手的废弃矿场底下。侦察队回报，那里守备森严，还在批量生产病毒。”
江沉的目光仍未从林晚苍白的脸上移开：“集中精锐端掉那里要多久？”
“二十四小时准备，进攻加清理需要十二小时。”无头骑士在虚空中划出战场轮廓，“但实验室的地道错综复杂，寻找样本和数据需要时间。而且……”
“而且什么？”
“情报显示熵鬼可能就在里面。如果我们全员出击，胜算不大；如果分兵，又怕被他逐个击破。”无头骑士的声音压得更低，魂火都暗淡了几分。
江沉终于转身，眼底的挣扎如墨迹晕染。他大步走向战略会议室，核心团队早已等候多时——炼器部的工程师老鬼、符咒研发主任、情报负责人，还有几位在“清内鬼”行动中证明忠诚的鬼将。
墙上的大屏幕一分为二：左边是林晚疯狂跳动的生命体征曲线，刺目的红色警报令人心惊；右边是实验室的3d结构图，熵鬼的预估位置标着一个狰狞的黑骷髅标记。
“情况你们都清楚了。”江沉的嗓音沙哑，“两条路：要么倾尽全力进攻实验室，抢夺样本和解药配方，既能救林晚也能阻止熵鬼；要么先想办法保住林晚的性命，但那样可能会错过剿灭熵鬼的最佳时机。”
会议室陷入死寂。所有人都知道江沉与林晚的情谊，却也明白一旦错过这次机会，等熵鬼转移据点，将病毒扩散出去，阴阳两界都将陷入混乱。
炼器部老鬼率先打破沉默，指尖在桌沿轻叩：“江总，技术上可以兵分两路——我带队进攻实验室，您带人寻找救治林小姐的方法。”
“太冒险了。”情报负责人立即反对，“我们对熵鬼的兵力部署知之甚少，分兵就是在赌，万一满盘皆输呢？”
符咒研发主任捻着胡须，沉吟道：“或许可以尝试‘魂体分离术’？先将林小姐的魂魄抽取出来暂存，即便身体被侵蚀，意识也能保全。”
“然后呢？让她像个孤魂般飘荡？”江沉打断他，指节重重敲在桌面上，“我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她，不是残缺的念想。”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提出的方案一个个被否决。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仿佛催命的符咒，而林晚的生命体征曲线仍在持续走低。
正当僵持之际，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出乎所有人意料，来人竟是小陈——那个曾被熵鬼寄生后又治愈的鬼仆。他瘦得厉害，衣角空荡荡地晃着，眼神却异常明亮：“江总，我……或许有个办法。”
“说。”江沉立即起身。
“被寄生期间，我捕捉到熵鬼的一些零碎念头——就像隔着浓雾触摸墙壁，虽然模糊，但能感知大概轮廓。”小陈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他的实验室不仅在研制病毒，还在进行‘意识上传’的研究，试图将人的意识数字化，以此超越生死。”
江沉眉头紧锁：“意识上传？”
“没错。如果我们能拿到这项技术，或许可以在病毒吞噬林小姐意识之前，将她的意识保存下来，为我们研制解药争取时间。”
此言一出，会议室顿时哗然。这个提议充满诱惑，却也暗藏危机。
“上传后的意识还是她吗？”江沉凝视着小陈，声音冰冷，“意识上传本质上是在创造副本，那个复制品还能继承她原本的意志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技术难题尚可攻克，但这个哲学层面的拷问，无人能够轻易作答。
“或许可以这样理解。”符咒研发主任缓缓开口，“就像道家的分身术，主魂不灭，纵有万千分身，根源始终相连。只要主意识不断，她就还是她。”
江沉默默注视着屏幕上林晚的脸庞，突然起身，指节重重敲在屏幕的分界线上，红蓝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就这么定了——分三组行动。第一组由我率领，直扑实验室，夺取样本和上传技术；第二组医疗队全力维持林晚的生命，不惜一切代价；第三组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
“老板！这太危险了！”无头骑士急步上前，“您亲自带队，万一有什么闪失……”
“没有万一。”江沉抓起桌上的武器，魂火在刃上跳跃，“这是我选的路——林晚要救，实验室也要端，我两个都要。”
计划既定，整个基地如同上弦之箭。江沉亲自挑选人手、检查装备，从防病毒符咒到新炼制的灵魂武器，每一件都反复查验，指腹摩挲着武器上的纹路，几乎要留下痕迹。
出发前，他又去了一趟病房。林晚的手冰凉如雪，他先用指尖轻触她的手背，确认那份寒意不是错觉，而后缓缓握紧，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再坚持一下，我去取解药。等回来，我们一起端了熵鬼的老巢，让他付出代价。”
林晚的眼睫微微颤动，像是被风吹过，却终究没有睁开。
进攻队趁着夜色出发，幽冥高铁调派了特快专列，直冲向废弃矿场。车厢内，江沉紧盯着实验室图纸，指尖在上面反复描画，寻找可乘之机。
“小陈说实验室的通风管道连接着老矿洞，那里守备相对薄弱，从那里突破可以直插核心区。”情报负责人指着图纸上的细管说道。
“太明显了。”炼器部老鬼摇头，“熵鬼肯定在通风管道里布置了探测符咒，一进去就会暴露。”
江沉的指尖忽然停在图纸角落的一处空白：“这里是什么？为什么没有标注？”
情报负责人翻阅资料，眉头越皱越紧：“按理说是个老仓库，但我们的侦察符咒无法探测，好像有什么东西屏蔽了信号。”
“越是遮掩越有问题。”江沉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说不定这里藏着他的底牌。改变路线——从仓库突入，准备好强攻符咒，给熵鬼来个出其不意。”
三小时后，队伍抵达矿场。老仓库看似普通，墙根处却暗藏隐形警戒符，若非江沉警觉，差点就疏忽了。
“破解需要二十分钟。”符咒专家蹲在符阵前，指尖飞速划动。
“等不了那么久。”江沉看了眼通讯器上的时间——距离老医师说的四十八小时期限，只剩下不到一天了。他握紧刀柄，“强行突破，就算惊动守卫也在所不惜。”
就在众人准备行动时，江沉的通讯器突然响起，医疗队的声音带着哭腔：“江总！林小姐情况急剧恶化！病毒开始侵蚀意识中枢，最多……最多还能支撑十二小时！”
江沉的脸色瞬间惨白。十二小时——即便现在冲进去，找到技术再赶回去，时间也卡得死死的。
更糟糕的是，通讯器的信号突然中断，仓库墙根的符咒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警报声撕裂了矿区的夜空。
“我们被发现了！”无头骑士拔出武器，魂火缠绕刀锋，“准备迎战！”
江沉深吸一口气，关闭通讯器，眼中的犹豫尽数燃尽，只剩下决绝：“调整战术！一组垫后阻敌，二组随我强攻！今天就算拆了这座仓库，也一定要拿到样本和技术！”
远处实验室方向亮起一片红光，黑压压的守卫正朝这边涌来，脚步声震得地面发颤。
江沉握紧刀柄，掌心的汗水浸湿了缠刀布，魂火在刃上燃烧得更加炽烈。他曾经在两条路之间徘徊，现在终于明白——他偏要将两条路并作一条，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为了林晚，也为了阴阳两界的安宁，今日必胜！”江沉高喊一声，率先冲向仓库大门。
身后的队员们齐声应和，脚步声汇聚如擂响的战鼓。无人察觉，从门缝中渗出的不是寻常阴气，而是带着铁锈味的黏稠黑雾，正顺着地面悄悄蔓延——那扇门后等待他们的，根本不是什么实验室入口，而是熵鬼精心布下的、噬人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