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然的脚步很快，不多时便捧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回来。月光透过窗棂落在纸上，勾勒出丞相府的布局：三进三出的院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几条密道用朱砂标记着，正是苏倾颜最需要的东西。
“这是十年前绘制的地图，不知是否有变动，你们务必小心。”李慕然将地图递过来时，指尖还带着微微的颤抖，“我已按你的要求，备好了两套白云观的道袍，放在西侧角门的石洞里。”
苏倾颜接过地图，指尖抚过“寒香院”三个字的位置，那里被一片阴影覆盖，显然早已荒芜。她将地图折好藏进袖中，对李慕然拱手：“多谢李道友。”
“自保为上。”李慕然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天衍宗这边若有动静，我会想办法通知你们。”
苏倾颜点头，拉着柳灵儿转身没入夜色。两人按照李慕然的指引，在西侧角门的石洞里找到了那两套灰布道袍，匆匆换上。
柳灵儿看着镜中自己束起长发、面色被易容粉涂得蜡黄的模样，忍不住小声道：“这样真的能混进白云观？”
“白云观今日承办祈福大会，往来人多眼杂，正是最好的时机。”苏倾颜一边用特制的药水改变眉形，一边低声道，“苏清瑶忙着在权贵面前出风头，绝不会留意两个不起眼的小道姑。”
她将最后一点药粉拍在脸颊，镜中的女子眉眼平淡，下颌线条被刻意修饰得有些宽钝，活脱脱一个常年在观中洒扫的小道童，任谁也不会将这张脸与昔日的苏家嫡女联系起来。
“走吧。”苏倾颜拉起柳灵儿，两人趁着晨雾未散，沿着官道往京郊的白云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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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观建在京郊的栖霞山上，青瓦红墙掩映在苍翠的松林间，远远望去仙气缭绕。
今日的观前广场格外热闹，朱红的祈福牌坊下挂满了写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绸带，往来的马车络绎不绝，车帘掀开时，露出的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今日要亲自到场，给苏小姐撑场面呢！”
“苏家如今真是风光无两，苏小姐年纪轻轻就有这等修行天赋，连天衍宗都赞不绝口。”
“可不是嘛，昨日天衍宗的宴会上，她还没出手呢，就把那些自诩名门的弟子比下去了……”
议论声顺着风飘进苏倾颜耳中，她垂着眼帘，用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殿前的落叶，灰布道袍的袖子遮住了她紧握的拳头。
柳灵儿扮成她的师妹，捧着个铜盆在旁边擦拭香炉，听到这些话时，指尖的力道重得几乎要捏扁铜盆。苏倾颜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示意她沉住气。
广场中央搭起了高高的法台，锦幡飘扬，香炉里燃着昂贵的龙涎香，烟气袅袅升腾，在晨光中幻化成奇异的形状。
巳时三刻，随着一阵清脆的钟声，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太子殿下到了！”
只见一行仪仗从山道上缓缓走来，明黄色的伞盖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太子赵衡身着锦袍，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他身后跟着几位朝中重臣，苏宏文赫然在列，此刻正满面红光地与旁边的太傅说着什么，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得意。
苏倾颜的目光在苏宏文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这个男人，曾是她最敬爱的父亲，最后却亲手将她推入地狱。
她还记得自己被关进地牢的那天，他就站在牢门外，穿着同样华贵的锦袍，语气冰冷地说：“倾颜，别怪父亲，要怪就怪你挡了清瑶的路。”
挡了她的路？苏倾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手中的扫帚扫过一片枯叶，带起细微的尘土。
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当声响起，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山道尽头。
苏清瑶来了。
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行走时仿佛有云雾缭绕。
青丝如瀑，只用一支羊脂玉簪松松挽着，脸上未施粉黛，却比往日更显清丽脱俗。她的步伐不快，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莲花上，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好美啊……”人群中响起一阵抽气声。
“这气质，真像是九天仙女下凡。”
苏清瑶对周遭的赞叹恍若未闻，径直走到太子面前，屈膝行礼，声音柔得像春风拂过湖面：“清瑶见过太子殿下。”
“苏小姐不必多礼。”赵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转向法台，“时辰差不多了，开始吧。”
苏清瑶起身时，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婉谦卑的模样。她走到法台中央，接过观主递来的桃木剑，剑尖指向天空，口中念念有词。
【系统提示：检测到大量气运聚集，可启动“灵韵引动”功能，消耗100积分制造灵气异象。】
苏清瑶在心中默念：“启动。”
下一秒，她手中的桃木剑忽然发出淡淡的青光，周身的空气开始微微震颤。
广场上的香火气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盘旋着往她头顶汇聚，渐渐形成一朵小小的云彩。
“快看！那是什么？”
“灵气！是灵气凝聚成云了！”
“苏小姐竟能引动天地灵气，这等天赋……”
惊叹声此起彼伏，连太子赵衡的眼中都露出几分讶异。苏宏文更是激动得捋着胡须直点头，仿佛那引动灵气的是他自己。
苏清瑶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看似专注地引导着灵气，实则在脑海中与系统对话：“能不能再加点特效？”
【系统：可消耗50积分引动花瓣雨，增强祥瑞效果。】
“加！”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吹过，观中种植的几株百年桃树忽然簌簌作响，粉色的花瓣被风吹起，竟沿着灵气汇聚的轨迹，绕着苏清瑶飞舞起来。
阳光透过花瓣，在她月白色的裙角洒下斑驳的光影，美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
“是祥瑞！这是天降祥瑞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引发一片附和。
“苏小姐真是福星！有她在，我大启必能国泰民安！”
“苏家出了这样的女儿，真是天佑苏家！”
赞美声如潮水般涌来，苏清瑶微微垂眸，掩去眼底深处的狂喜。
这就是她想要的！这就是她费尽心机从苏倾颜那里抢来的人生！万众瞩目，权贵追捧，连太子都对她另眼相看，这才是她苏清瑶该站的高度！
她偷偷瞥了一眼人群，看到那些曾经对她视而不见的权贵此刻都满脸谄媚，看到苏宏文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的快意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这片狂热的气氛中，角落里那个扫地的小道姑忽然停下了动作。
苏倾颜直起身，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人群，落在法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上。
花瓣飞舞，灵气缭绕，那张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陌生。可苏倾颜还是一眼就看穿了那层虚伪的面具——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是因为强行催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而用力；那看似平静的眼神深处，藏着的是与前世如出一辙的贪婪和虚荣。
系统……原来你给她的，不止是修为和容貌。
苏倾颜拿起扫帚，轻轻扫过脚边一片被人踩落的桃花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演得真像啊，”她在心中无声地说，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我的好妹妹。”
前世，苏清瑶也是这样，用一副无辜纯良的面孔，骗走了她的修为，夺走了她的婚约，最后还踩着她的尸骨，在众人面前扮演着受害者的角色，博取同情。
如今换了个舞台，她演得更加炉火纯青了。
可惜，再逼真的戏，也有落幕的一天。
苏倾颜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那些满脸激动的权贵，扫过意气风发的苏宏文，最后落在太子赵衡脸上。
她注意到，这位太子殿下虽然面带赞许，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审视，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全然相信眼前的异象。
有趣。
她收回目光，继续低头扫地，灰布道袍下的手却悄悄捏了个诀。一道比发丝还细的灵力顺着扫帚柄潜入地下，沿着她早已记住的方位，往白云观后山的方向探去。
根据李慕然提供的消息，苏家为了确保祈福大会万无一失，将大部分精锐护卫都调来了白云观，尤其是后山的宝库，据说存放着苏家近些年搜刮的奇珍异宝，由柳姨娘的心腹周嬷嬷亲自看守。
而周嬷嬷，正是当年在她母亲的汤药里动手脚的罪魁祸首之一。
苏清瑶在前台享受她的高光时刻，她这个“死人”，正好去后台，给她准备一份“惊喜”。
柳灵儿察觉到她的动作，悄悄凑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要动手了？”
苏倾颜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现在还不是时候，得等这场戏唱到最热闹的时候，才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法台上，苏清瑶的表演还在继续。她手中的桃木剑挥舞得越发流畅，引动的灵气也越来越浓郁，甚至有细碎的光点从灵气云中飘落，沾在人的身上，带来一阵暖意。
“我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我多年的旧疾好像都好了些！”
人群彻底沸腾了，不少人甚至对着法台跪拜下来，将苏清瑶当成了活神仙。
苏清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心中却在催促系统：“差不多了，该收尾了，别露馅。”
【系统：可凝聚灵气形成“灵露”，滴落在祈福符上，增强效果可信度，消耗80积分。】
“就这么办。”
只见她剑尖一挑，头顶的灵气云忽然降下几滴晶莹的露水，恰好落在早已准备好的一叠黄色符纸上。那些符纸瞬间泛起金光，仿佛被注入了神奇的力量。
“这是祈福符！有了灵露加持，定然能保平安！”观主适时地高声喊道，“苏小姐慈悲，特意为大家准备了百张灵符，分发给在场的善信！”
人群顿时疯了一样往前挤，都想抢一张沾了“灵气”的符纸。苏清瑶站在法台上，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宛如真正的救世菩萨。
就在这时，苏倾颜放在扫帚柄上的指尖忽然微微一动。
她派出去的那道灵力，在后山的石壁上触碰到了一层微弱的禁制——那是柳姨娘惯用的迷魂阵，用来防止外人靠近宝库。
找到了。
苏倾颜对柳灵儿使了个眼色，两人借着人群混乱的掩护，悄然后退，往白云观的侧门走去。
那里通往后山，通往苏家隐藏的肮脏，也通往她复仇之路的下一站。
法台上的苏清瑶还在接受众人的追捧，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个本该早已化为枯骨的人，正带着地狱的寒气，悄然逼近她最在意的东西。
阳光正好，花瓣纷飞，祈福大会的喧嚣达到了顶峰。
而属于苏清瑶的“高光时刻”，已经开始倒计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