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辰从器械库门口直起身，手刚离开垃圾桶边缘，就听见训练场外传来一阵骚动。
几辆印着“省台新闻”字样的采访车正缓缓驶入禁区线，轮胎压过警戒桩发出闷响。一名女记者领着摄像团队快步走来，耳麦贴在左耳，胸前挂着话筒，妆容一丝不苟，像是刚从直播间走出来。
她看见齐辰，立刻扬起笑容：“齐同学！我们是《聚焦高考》栏目组的，今天特地来向你道歉。”
围观的学员纷纷停下动作，有人小声议论：“这不是上次说他黑幕的那个记者吗？怎么又来了？”
齐辰没动，目光扫过她耳后——那枚耳麦侧面有个极小的红点，一闪一灭，频率稳定。
直播信号源。
他嘴角微抬，语气平静：“你们台不是已经澄清过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林妍笑意不减：“上次报道确实有失偏颇，今天我们想重新采访你，把真相完整呈现给公众。”
摄像机立刻对准了他，强光灯“啪”地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齐辰眯了下眼，没躲，反而往前半步，迎着灯光站定：“你们这设备挺先进啊，连耳麦都能实时传画面。”
林妍一顿：“这是标配通讯设备，方便导播调度。”
“哦。”齐辰点头，“那为什么它的红灯，和赵宇父亲那天在打印店用的无线发射器，频率一样？”
人群安静了一瞬。
林妍脸色微变，但很快稳住：“你在说什么？我们是正规媒体，不会接受任何外部干预。”
“是吗？”齐辰笑了笑，“那你口袋里那张支票，写的是谁的名字？”
她猛地低头，手本能地按住大衣内袋。
齐辰看穿了：“五万，收款人空白——等我填名字是吧？赵宇给了你们多少分成？打包抹黑我还是额外加钱？”
“你胡说什么！”林妍声音拔高，“我们是来道歉的，不是来听你污蔑的！”
“道歉？”齐辰环视四周，声音放慢，“一个小时前，你们导播室还在内部通稿里写着‘目标情绪不稳定，可引导其激怒拒访’。”他看向摄像师，“你们现在拍的画面，是不是已经传到某个私人服务器了？”
没人说话。
摄像师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悄悄伸进背包侧袋。
齐辰眼角一瞥，记住了那人右眉上的疤痕。
“我可以接受采访。”他忽然说。
林妍松了口气：“你愿意配合太好了。”
“但我有两个条件。”齐辰竖起手指，“第一，关闭所有无线传输设备；第二，把那张支票交出来。”
“你凭什么要求这些？”林妍冷笑，“我们是省级媒体，不是你随便拿捏的工具。”
“凭这个。”齐辰掏出手机，点开一段音频。
录音里，赵宇父亲的声音清晰可辨：“……钱不是问题，只要他们不再提复核的事。省台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让他们做个‘反转报道’，就说状元收了好处封口。”
全场哗然。
林妍脸色发白：“这……这是剪辑过的！”
“要不要我再放一段？”齐辰淡淡道，“你同事在后台说‘这次报价比上次高两万，值了’。”
她嘴唇颤抖，终于说不出话。
齐辰把手机收好，看向镜头：“各位观众，我现在正式回应省台的‘道歉采访’。”
他顿了顿，语气不变：“有些媒体，犯了错不叫纠错，叫二次作案。嘴上说着真相，手里拿着支票，耳朵连着幕后老板的指令。”他指向林妍，“刚才她说我是心虚才拒绝采访——可真正心虚的人，是不敢让我开口的。”
摄像机还开着，导播没敢切画面。
齐辰继续道：“所以我不怪你们拍我。但请记住，你们镜头拍下的每一个画面，我也会记下来。包括那位右眉有疤的老师傅，刚才偷偷拔了存储卡塞进鞋帮里。”
那名摄像师浑身一僵。
“现在，我给你们十秒钟。”齐辰看着表，“关掉直播源，交出支票，留下存储卡。否则我现在就报警，告你们商业贿赂、非法监控、蓄意诽谤。”
林妍咬牙：“你根本没证据！”
“证据？”齐辰轻笑，“你们忘了，我之前可是‘被毒蛇咬伤’还能自己治好的人。你觉得，我会没想到你们会来这一出？”
人群一片寂静。
有人低声嘀咕：“他连这都预判了？”
林妍额头渗出冷汗，终于伸手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递了过来。
齐辰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五万元，收款人空白，落款是一家文化传媒公司，盖章模糊但能辨认。
他顺手塞进战术包内袋，动作干脆。
“谢谢配合。”他说，“也感谢省台今天帮我证明了一件事：有些人嘴里的‘真相’，其实只是价码谈拢后的剧本。”
摄像师试图收机器：“我们撤了。”
“可以。”齐辰点头，“但那位藏卡的师傅，麻烦留一下。我不介意现在打电话叫保卫科一起查查，你们今天到底录了多少‘私货’。”
那人僵在原地。
林妍急道：“我们是公务采访，你无权扣人！”
“我没扣人。”齐辰微笑，“我只是提醒他，根据《新闻管理条例》第十三条，私自留存涉事影像并脱离监管流程，属于严重违规行为。要不要上报，看他自己的良心。”
空气凝固了几秒。
最终，那名摄像师默默从鞋帮里取出一张微型存储卡，放在旁边的训练箱上。
齐辰没碰，只说：“希望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新闻这两个字，到底该怎么写。”
说完，他转身要走。
林妍在背后喊住他：“齐辰！你以为这样就完了？我们背后是谁，你根本不知道！”
齐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不就是赵家嘛。但他们忘了，现在不是谁嗓门大谁有理的时代了。”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而且——我最不怕的，就是有人想用舆论压我。”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齐辰穿过训练场边缘，风卷起他的训练服下摆。战术包紧贴腰侧，里面除了支票，还有昨晚医务室调包时留下的气泡液瓶。
他没回头看。
直到走出二十米，才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步伐利落，白大褂在风中翻动一角。
齐辰脚步微顿。
那人越走越近，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头紧锁。
他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等她开口。